“苏总，就是前面那栋楼了。” 司机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死寂，带着点为难，“车…车开不进去了，路太窄，还坑坑洼洼的。”
苏晴抬眼望去。狭窄的巷子口，污水横流，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和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桶。一栋外墙斑驳、爬满黑色水渍和陈年污垢的六层筒子楼杵在那里，像一块巨大的、发霉的蛋糕。几根晾衣绳横七竖八地扯在楼与楼之间，挂着湿漉漉的廉价衣物，在风雨中飘摇。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混杂着雨水、尘土和垃圾腐败的复杂气味，让她胃里一阵翻腾。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夹杂着寒风瞬间灌了进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没让司机拿伞，自己抓起手边一把精致的折叠伞，撑开，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浑浊的积水里。昂贵的高跟鞋鞋跟立刻陷进泥泞，溅起的污水弄脏了裤脚。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劣质油烟混合的怪味。声控灯时亮时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脚下陡峭、堆满杂物的水泥楼梯。苏晴屏着呼吸，按照地址，艰难地爬到顶层。走廊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绿色铁门紧闭着，门牌号模糊不清。
就是这里了。苏晴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混杂着屈辱、愤怒和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她抬手，用力敲响了铁门。
“咚咚咚！” 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咚咚咚！咚咚咚！” 她加重了力道，指关节敲得生疼。
终于，门内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门锁转动的声音。吱呀一声，铁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股方便面调料包混合着淡淡电子元件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门缝里，露出了林默的脸。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和一丝刚睡醒的惺忪。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是浑身湿气、形容狼狈的苏晴时，那点惺忪瞬间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和漠然。
“苏总？” 他的声音很淡，没有任何起伏，像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苏晴所有的情绪——一路积攒的怒火、被环境激起的厌恶、以及那点隐秘的恐慌——在看到林默这张平静无波的脸时，轰然爆发了。她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挤进门缝，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锐：
“林默！你知不知道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磐石’系统崩溃三天了！银行那边下了最后通牒！客户数据泄露的风险随时可能爆炸！公司股价一开盘就跌停！外面铺天盖地全是负面新闻！技术部那帮废物，没一个顶用的！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回去？！”
她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起伏，雨水和汗水混合着从额角滑落，精心打理的妆容有些花了，眼神死死盯着林默，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林默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甚至没有因为苏晴的靠近而后退半步，只是微微侧了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目光却越过苏晴的肩膀，投向了她身后昏暗的楼道。那眼神，空洞得让苏晴心头发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