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那不是她的东西。
「二拜高堂——」
她再弯腰,耳边忽然「咔」一声脆响,像有人掰断指甲。
抬头,江世藩坐在太师椅,手里捻着佛珠,粒粒刻着「寿」,却掩不住脸色发灰。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
赵曼青垂眼,看见江砚秋领口别着一枚金鱼领针,金鱼尾巴翘得嚣张,像要跳出去勒人。
她呼吸一滞,脖颈无端发凉。
礼成,送入洞房。
新房是旧窑改的,墙壁刷得雪白,却掩不住潮味。
彩玻璃七星窗关得严实,烛火一照,玻璃上叠出七重影子,全是红衣。
赵曼青坐在床沿,手里十字架越攥越紧。
陪嫁丫鬟小桃端来合卺酒,酒面晃啊晃,映出她的脸——
脸是白的,耳后却有一滴墨黑的水珠,正顺着颈窝往下滑。
「呀!」小桃手一抖,酒杯差点洒。
「怎么了?」赵曼青嗓音发干。
「没、没事,窗缝渗水。」小桃用袖子去擦玻璃,却越擦越花,黑水蔓延成一张模糊的侧脸——尖下巴,湿头发,嘴角裂到耳下。
小桃「啪」地扔下抹布,退到门口。
「小姐,我、我去厨房给你端热汤。」
门被带上,屋里只剩赵曼青一人。
她起身,想推开窗,却发现窗闩是从外面钉死的。
指尖刚碰到玻璃,烛火「噗」地灭了。
黑暗里,传来「咯吱——咯吱——」
像有人用木梳梳湿发,一下,又一下。
赵曼青后背瞬间绷直。
「谁?」
没人答,只有梳头声继续。
她摸火折子,手抖,火苗刚窜起,又被一口冷气吹灭。
第三次,火折子亮了——
对面铜镜里,多出一个影子:
焦红嫁衣,白盖头掀在头顶,湿发垂到腰,水珠滴落,在脚边汇成小小的黑洼。
影子抬手,对她勾了勾。
赵曼青喉咙里迸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十字架脱手,砸在地板上滚出老远。
门外响起急促脚步。
「曼青?」江砚秋的声音,「开门!」
她扑到门边,拔闩,却死活拔不动,像有人在外面攥着。
梳头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轻的叹息:
「该喝合卺酒了……」
赵曼青猛地回头——
镜子空了,只剩她一张惨白的脸,和耳后那滴怎么也擦不掉的黑水。
「砰!」
门被踹开,江砚秋冲进来,提着马灯。
灯罩一晃,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酒壶翻倒,酒液顺着桌沿滴落,嗒,嗒,像细碎的计数。
「做噩梦了?」他扶她肩。
赵曼青张嘴,却先闻到一股河腥,那味道从江砚秋袖口散出来,冰冷潮湿。
她低头,看见他鞋帮沾着泥——
黑泥,带着细沙,像刚从滩里趟上来。
「可能太累了。」他拍拍她,回头朝外喊,「再点两盏灯!」
小厮举灯进来,火苗刚稳,灯罩「咔」地裂成三瓣,火舌窜高,在墙上投出巨大的影子——
影子没有头,只有一截脖子,被绸子吊着。
小厮「妈呀」一声,灯摔得粉碎。
江砚秋脸色铁青,拽着赵曼青往外走。
「今晚你住偏房。」
他转身吩咐人:「把新房锁了,没我命令,谁也不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