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折断的声音、纸张撕裂的声音、颜料泼溅的声音——所有压抑的愤怒、不甘和仇恨,全部倾泻在画布上。
《窃》——一顶被蛀空的王冠,内壁布满镜面,折射出无数张扭曲的脸。
程予看到初稿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他声音有些哑,“你确定要交这幅?”
我冷笑:“怎么,太直白了?”
他摇头,眼神复杂:“不,是太锋利了。”
比赛截稿前一天,父亲突然闯进我的房间。
“你在搞什么鬼?!”他一把掀开我的画板,目光落在那幅即将完成的《窃》上,脸色瞬间铁青。
我平静地抬头:“画画。”
“画画?”他一把抓起画布,作势要撕,“我让你复读,是让你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我猛地站起身,死死按住他的手:“爸,这是要参赛的作品。”
“参赛?”他冷笑,“就凭你?也配和你妹妹比?!”
“配不配,评委说了算。”我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还是说,您怕了?”
他脸色骤变,扬起手就要扇我耳光。
我躲都没躲,反而仰起脸:“打啊,往这儿打。”我指了指自己右脸,“最好留下印子,明天我好带着巴掌印去交作品,顺便告诉评委——‘我爸不想让我参赛’。”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狠狠甩下,转身摔门而去。
我捡起被揉皱的画布,轻轻抚平边缘。
林晨,你看到了吗?
父亲急了。
他怕了。
十四
比赛交稿现场,人潮涌动。
我抱着画站在队伍末尾,突然听到一阵骚动。转头看去——林晨挽着赵峰的手臂,众星捧月般走进展厅。
她穿着名牌连衣裙,妆容精致,笑容甜美,俨然已经是“成功设计师”的姿态。
“那不是A大的林晨吗?”
“听说她去年就拿过新人奖!”
“好厉害啊,这么年轻就有教授赏识……”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林晚?”程予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到我们了。”
我深吸一口气,抱着画走向登记台。
工作人员接过画,看了一眼标签:“《窃》,作者林晚。”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展厅里,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林晨猛地转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
我们四目相对。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恐。
她认出那幅画了。
她看懂了。
评审持续了一整天。
傍晚公布入围名单时,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接下来是金奖候选作品展示——”主持人高声宣布,“首先,A大选送,《新生》,作者林晨!”
掌声雷动。
林晨的作品被推上展台——一组充满“童真”的插画,色彩鲜艳,线条圆润,和她本人一样,精致却空洞。
“接下来,复读班选送,《窃》,作者林晚!”
我的画被揭开防尘布的瞬间,全场骤然安静。
那顶被蛀空的王冠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内壁的镜面折射出每一个观看者的脸——扭曲的,变形的,丑陋的。
“这、这不符合主题吧……”有人小声嘀咕。
“不。”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才是真正的‘新生’——从腐朽中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