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冷战第五天的早上,距离刘桂芬在群里发“不回家就过来住”的通牒,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我……”周明宇刚要开口,孟晚晴突然按住他的手。他掌心的汗濡湿了她的指尖,比刚涂的胶水还要黏。
“先粘完这个。”她捡起瓷片,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不然等下又要重新粘。”
周明宇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花瓶底座的裂痕。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投在粘合了一半的瓷器上,像道深不见底的沟。孟晚晴突然想起前世,就是这个时候,她抢过他的手机,在群里敲下“你妈要是敢来,我就把她的行李扔出去”,然后把手机砸在他脸上。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连续两下。孟晚晴眼角的余光瞥见刘桂芬的头像在群里跳动,后面跟着几个亲戚的附和:“是啊,年轻人要懂规矩”“晚晴太任性了”。
“别看了。”她把镊子递过去,“你来粘最后一块,我手笨。”
周明宇接过镊子的动作有些僵硬,金属夹片碰到瓷片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我妈她……”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就是老思想,觉得春节必须在老家过。”
“我知道。”孟晚晴蹲在他对面,看着他垂下去的睫毛,“我也有问题,去年跟她吵得太凶,让她记仇了。”
周明宇夹着瓷片的手彻底停了。他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比昨天看到她没骂人的时候更甚:“你居然……没怪她?”
“怪她有用吗?”孟晚晴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地毯上的绒毛,“去年我骂你‘窝囊废’,骂她‘老顽固’,结果呢?你在办公室睡了三晚,我在工作室哭到天亮,春节各过各的,谁也没赢。”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针,刺破了客厅里沉闷的空气。周明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手机却在这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亮得刺眼——是刘桂芬直接打来了电话。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像只被惊到的猫。孟晚晴看着他下意识要按拒接的手,突然说:“接吧。”
“啊?”周明宇愣住了。
“开免提。”孟晚晴把手机往他面前推了推,“躲不过去的。”
电话接通的瞬间,刘桂芬的声音像炸开的炮仗:“周明宇!你死了吗?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半天不接!孟晚晴呢?让她接电话!我倒要问问她,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婆婆了!”
周明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孟晚晴看着他喉结急促地滚动,知道他又想像以前那样说“她在忙”“她身体不舒服”来打圆场。
“妈,我在呢。”她抢先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我们心疼。”
电话那头的刘桂芬明显愣了一下,连带着呼吸都顿了半秒:“孟晚晴?你……”
“我知道您想让我们春节回去。”孟晚晴没给她继续发作的机会,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明宇最近在忙一个项目,天天加班到凌晨,上周去体检,医生说他血压有点高。我这工作室年底也忙,昨天还熬了个通宵。”
她顿了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刘桂芬不太自然的咳嗽声,继续说:“您看这样行不行?等过了正月十五,项目不忙了,我们抽一周时间回去看您,到时候明宇陪您逛庙会,我给您做您爱吃的艾草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