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死死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
他毫不怀疑,这个被他逼疯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爱意?温暖?在身败名裂、失去女儿的风险面前不堪一击。
权衡只在一瞬。
他手指颤抖着,最终沉重而麻木地签下了名字。
笔尖划纸的沙沙声,像一场长达九年的凌迟终于落幕。
苏繁抓起协议,没再看那个男人一眼。
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这个囚禁她九年的牢笼。
门在身后关上,锁死了一整个青春。
3
民政局门口,热浪黏腻。
苏繁率先推门而出,背影单薄却决绝。
江临捏着那本新鲜的离婚证,掌心被硌得生疼,细密的恐慌猝不及防地涌上来,啃噬得他心口发慌。
这九年,苏繁早已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
。她熨烫好的衬衫,她煲好的汤,她深夜留的灯……
“苏繁。”他喉结干涩滚动,声音沙哑。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后悔了。”
苏繁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
他心一慌,冲上去拦住她,眼底是狼狈的乞求: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钱,房子,车!或者你想工作?我马上安排你进最好的设计公司!”
苏繁终于停下,抬眼看他,目光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让开。”
“苏繁!你别这样…”
“江先生,”她打断,声音清晰,“我们结束了。”
她利落绕过他僵住的身体,拉开路边出租车门,弯腰坐进。
车门“嘭”地关上,绝尘而去。
江临僵在原地。
苏繁用最后那点钱租了个小单间,除了一张旧床和掉漆桌子,空无一物。
可这一晚,她睡得踏实。
九年来第一次,不用听门口动静,不用分辨陌生香水味,不用活在谎言里。
她重拾画笔,笔触生疏,色彩灰暗。
九年柴米油盐几乎磨平所有灵感。
但她没放弃。
一天画不出就画两天,一张不满意就撕十张。
她跑面料市场买最便宜的边角料,窝在小台灯下彻夜画剪缝改。
注册新账号,沉默上传设计草图。
那些从废墟长出的尖锐浪漫,开始吸引零星目光。
江临的日子却空了。
回到那个曾被称为“家”的地方,每个角落都是她的影子。
蔫了的多肉,她用过的马克杯,没带走的衣服……空气里还有她的味道。
他失眠,整夜睡不着。
一闭眼就是苏繁最后那个毫无波澜的眼神。
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却发现效率低下。
“江总,”助理小心翼翼问。
“上个系列的核心灵感草图,之前一直是苏小姐保管的,您知道在哪吗?”
江临愣住,这才惊觉她早已渗透他事业的每一个缝隙。
他烦躁地挥手:“找不到就用备用的!这点小事也要问我?”
助理噤声退下。
他跌坐沙发,习惯性喊:“苏繁,我胃疼,帮我找下药…”
话音戛然而止,回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音。
他猛地踹翻茶几,巨响在空荡房间里格外刺耳。
深夜,江临醉醺醺敲响苏繁的房门。
“繁繁…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声音含糊,带着哭腔。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没有你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