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赵信引我至主帅营帐前，那是一顶比周围所有帐篷都要大，却同样朴素的帐篷。门口的亲兵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未阻拦。赵信的神情竟有些恋恋不舍，他再三问我，是否需要他陪同入内，言语间的关切，已不似臣下对君后，更像是晚辈对一个即将踏入龙潭虎穴的亲人。
然后，我便看见厚重的帐帘“唰”地一声被掀开，一个低沉如洪钟，带着铁血威严的声音冷冷传来。
“赵信，出去。”
那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副将，此刻竟有些委屈，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皇帝的书房，风格是“非朕所爱，皆为俗物”，而大部分东西，皇帝都不爱。所以那里永远空旷、清冷，像他的人一样。
慕容战的营帐里，则展现出标准的军人风范。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占据了整面墙，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记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满桌的卷宗和兵器，堆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空气中，浓烈的墨香混合着兵器上淡淡的铁锈味，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战争的气息。
以至于慕容战不得不将一张矮几上的头盔和一捆箭矢挪开，又将一张虎皮椅上的地图卷宗抱到一旁，才给我腾出了一块可以坐的地方。
然而当我好不容易坐下后，慕容战看着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不是说让赵信去请旨吗，他怎么今日就把你带来了。”
一边说，一边给我倒了一杯粗粝的马奶酒，用的是一只缺了个角的陶碗。
和这些铁血直男打交道，要非常善于理解他们直白话语下的深意，否则你能被他们活活气死，而始作俑者依旧茫然。
比如这句，慕容战想表达的是“宫中耳目众多，你此行太过冒险，万一被陛下知道，恐有不测”，但听在耳中，就像在责备我不请自来，坏了规矩。
我端起那碗马奶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像一团火。我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不怪赵副将，是本宫听闻王爷为北境战事忧心，夜不能寐，实在等不及，便请他领我前来。本宫仰慕王爷治军之能，一直想向王爷请教兵法，今日唐突，还请王爷恕罪。”
接着，我便对慕容战的几次著名战役，进行了精准复盘。从“黑水河之战”的以少胜多，到“云中城之围”的功亏一篑，我不仅说出了他兵力部署的精妙，更指出了几次他因兵力不足、粮草不济而不得不做出的无奈取舍。
“云中城一役，王爷若能再多三千重骑，从西侧山谷穿插，断掉蛮族后路，此战便可全功，北境或可换来十年太平。”
夸赞专业人士，比单纯的吹捧更耗心神。
你必须真正懂得，才能一针见血，夸到他的心坎上，甚至说出他自己都未曾言明的遗憾。
慕容战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动容。他看着我的眼神，从审视变成了真正的正视。他显然被我说动了。
他不仅答应为我的“沙盘推演”提供一切便利，甚至亲自带我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与我探讨每一个细节。他还邀请我随时可以来营中参与军机讨论。这是连朝中一品大员都未曾有过的殊荣。
4.
我趁热打铁，向慕容战提出了升级整个北境“烽火预警系统”的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