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我的貂皮大氅上,我厌恶地掸了掸。
不知为何,总觉得连这天上的雪,都是脏的。
我不想再等了,抬脚走向酒肆。
“砰!”
我一脚踹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门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股混杂着劣质酒气和潮湿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皱起了眉。
诡明正耀武扬威地站在屋子中央,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唾沫横飞地指着一个紧紧抱着一个包裹的妇人。
那妇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衣衫褴褛,脸上写满了恐惧。
“老虔婆!我再问你一遍,这破布里裹的是什么?是不是冬刮?”
诡明的声音尖锐而嚣张,“整个玄龙峰的冬瓜,现在都归我们凌鹤庄!拿出来!”
那妇人(翠娘)吓得浑身发抖,把怀里的包裹抱得更紧了。
“官爷饶命,这……这是我家自己腌的冬瓜,是我娃最爱吃的……不是什么稀世神药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包裹像是她唯一的珍宝。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些不耐烦。
一群蝼蚁,为了一点腌菜,在这里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但不知为何,翠娘那绝望的眼神,像一根极细小的针,轻轻地刺了我一下。
不疼,但让我莫名地烦躁。
我的目光扫过酒肆里的人。
他们都低着头,脸上是敢怒不敢言的麻木。
那个叫鲁烈掌的酒肆掌柜,一个肌肉结实的汉子,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选择了沉默。
我认得他,他身上那件还算体面的衣服,是前年凌鹤庄赏下去的。
一个家奴等得不耐烦了,粗暴地上前,一把推开翠娘,伸手就去抢那个包裹。
“哗啦——”
包裹摔在了地上,一个腌制得有些发黄的冬瓜滚了出来,沾满了地上的污泥和不知是谁洒的酒水。
“我的娃……我的娃……”
翠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整个人扑倒在地,伸出干枯的手,想去捡那颗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冬瓜。
诡明一脚将冬瓜踢得更远,脸上露出狞笑。
“一个破冬瓜也值得你哭天抢地?少庄主为救老庄主,别说你一个冬瓜,就是要你的命,你也得给!”
翠娘的哭声,诡明的狂言,周围人麻木的眼神……
这一切,都像是我们凌鹤庄权势的最好证明。
我本该为此感到自豪和满意。
但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愧和厌恶感,毫无征兆地从我心底涌了上来。
这不是我想要的。
但这,确实是我一直以来默许,甚至享受的。
“吱呀——”
就在这时,酒肆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比刚才更猛烈的风雪倒灌而入,瞬间就吹灭了墙角几盏昏暗的油灯。
屋子里暗了下来。
三个身影逆光站在门口,看不清面容,只觉得气场迫人。
为首的,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
她一出现,整个酒肆里那种压抑又喧嚣的气氛,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我,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诡明脸上的狞笑,就那么僵在了嘴角。
我看着门口那个模糊的身影,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是谁?
02
我的视线,无法从那个女子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