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有些抖。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掌控他人命运的兴奋。
她将那张“病符”投入火盆。
这一次,火焰似乎比往日更旺,几乎是贪婪地,瞬间就将那张纸吞噬殆尽。
当天傍晚,沈清婉便毫无征兆地倒下了。高烧不退,呓语不断,请遍了城中名医,也只说是邪风入体,开出的方子不见半点起色。
沈清容去看她时,沈清婉正躺在床上,昔日娇艳的面庞此刻一片蜡黄。她半睁着眼,眼神涣散,看见沈清容,也只是无意识地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半点声音。
屋子里的丫鬟仆妇乱作一团,只有沈清容,站在所有人的慌乱之外,冷静地看着那张病态的脸。
快感。一种尖锐的快感,沿着她的脊椎一路攀升,直冲头顶。这感觉让她沉醉,让她几乎要在这浓重的药味中放声大笑。
你看,沈清婉。上一世你加诸于我身上的痛苦,这一世,我会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力量的灵验让她彻底昏了头。她开始相信,自己就是天命所归。重生,不就是为了让她将前世所有的不甘与屈辱,一一讨还回来吗?
家族的秋日大祭,办得格外隆重。父亲在京中得了擢升,整个沈家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也正是在这场祭祀之后,在后山的亭子里,她“偶然”遇见了靖安王世子,顾玄曦。
那是个……完美得不像真人的男子。俊美无俦,温润如玉,站在漫天红叶之下,衣袂飘飘,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
他对她一见倾心。目光专注而深情,眼里只看得到她一人。他说的话,每一句都熨帖着她的心意。他赞她的才情,赏她的风骨,甚至连她鬓边一朵小小的珠花,都能引出一段精巧的典故来。
不出三日,靖安王府的聘礼便流水般地送进了沈家大门,指名要聘沈家长房嫡女沈清容为世子妃。
这桩从天而降的完美良缘,让所有人都艳羡不已,也让沈清容自己,几乎要彻底沉溺在这场天命之女的美梦里。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与顾玄曦相处时,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待她极好。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能预判她每一句未出口的话。他看她的眼神,永远盛满了恰到好处的爱意与珍重。
可这完美,却像一出被反复排演过的戏文。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精准得毫无偏差。他为她披上披风,那动作流畅优雅得像是练习了千百遍;他为她拂去发梢的落叶,那指尖的温度温柔得恰如其分。
一切都太对了,对得……反而像假的。
有一次,她与他在园中对弈,她无意中说起一句前几日刚从书上看来的冷僻诗句。
顾玄曦抬起头,温柔地笑着,自然而然地接上了下一句。
那一瞬间,沈清容没有心有灵犀的喜悦,反而像是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她清楚地记得,那本书是孤本,是她从父亲书房里翻出来的,这世上,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看过。
她看着他依旧深情款款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惊疑不定的脸。可他的眼神本身,却像一汪幽深平静的潭水,没有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