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五日后,京城八百里加急传来喜报。
吏部文书下达,父亲沈知行因“治下有方,政绩斐然”,官升一级,由从四品的太常寺少卿,擢升为正四品的太常寺卿。
满府上下,一片欢腾。
唯有沈清容,站在喧闹的人群之外,如坠冰窟。
父亲为官多年,勤勤恳恳却始终不得要领,怎会如此突然地获得擢升?她清晰地记得,前世的父亲,直到她死,也依旧在那个位置上原地踏步。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张被烧掉的、画着官印的纸马。
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缠上了她的心脏。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祠堂的方向。那终日不绝、袅袅升起的香火,此刻在她眼中,竟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世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投井的那一刻,悄然改变了。而这改变,似乎与她有关,更与这祠堂的香火有关。
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在心底悄然生根。她以为的重生复仇,或许,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2
祠堂里的香火是活的。
这念头在沈清容心底生根时,她正将一个纸扎的夫子投入火盆。那夫子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手里捏着一把微缩的戒尺,面目画得古板又严肃。火焰先是舔舐着纸人的袍角,继而呼啸而上,将那张刻板的脸烧成一团焦黑的灰烬。
她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直到最后一丝火星熄灭。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香烛混合的气味。这气味钻进她的鼻腔,让她觉得自己也成了这祠堂里的一部分,一尊沉默的、等待着被供奉的泥塑。
三日后,消息从前院传来。一向顽劣不堪,视书本为蛇蝎的弟弟沈云,竟在太傅的课上,将一篇拗口的古文背得滚瓜烂熟,一字不差。
母亲身边的张妈妈眉飞色舞地来报信,说太傅当场便夸赞七少爷是开了窍。
沈清容正临窗描着花样子,闻言,指尖的绣花针轻轻一顿,在细白的绢布上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针孔。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晴好的天光,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姐姐对弟弟长进的欣慰笑容。
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她的心像一潭被投入石子的古井,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层层扩散的涟漪。
真的……灵验了。
这股力量,比她想象中更直接,更蛮横。
从那以后,她去祠堂去得更勤了。以抄写经文、为祖先祈福为由,她几乎将所有空闲的时间都消磨在那方寸之地。她开始更大胆地试验。她不再满足于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她想要更迅猛的结果。
她想要复仇。
沈清婉,她那位艳若桃李、心如蛇蝎的庶妹。前世,就是她,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最恶毒的谎言,亲手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世,沈清容看着她依旧天真烂漫的脸,听着她亲昵地叫着“姐姐”,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又一个午后。祠堂里空无一人,只有长明灯的豆点火光。沈清容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纸符,上面是她模仿庙里道士的笔迹画下的病符,而在符咒的背面,她用极小的蝇头小楷,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沈清婉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