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球形空间。空间的“墙壁”和“地面”都是由那种同样的、光滑的暗灰色材质构成，散发着一种柔和的、自身带来的微光，照亮了整个空间，却没有任何明显的光源。
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复杂的、由无数不断变换形态的幽蓝色光带和光点构成的……结构体？它像是一个活着的、呼吸着的星云，又像是一个庞大到无法理解的精密仪器，无声地运转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而在这个巨大结构体的正下方，对应着我们进来的这扇门的方向，有一个小小的、孤零零的金属平台。
平台上，放着一把椅子。
一把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木质靠背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背对着我们，穿着普通灰色夹克，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仰着头，仿佛在观看、在欣赏着头顶那片幽蓝色的、变幻莫测的“星云”。
整个场景，巨大与渺小，超凡与平凡，科技与陈旧，形成一种极度诡异、极度不协调的视觉冲击。
我们所有人都被这超越理解的景象震撼得呆立在门口，无法动弹。
疤脸男人最先反应过来，他举起了枪，枪口对准那个背影，声音因为极度警惕而绷紧：“谁在那里？！”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似乎听到了声音。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椅子。
露出一张……我无比熟悉，却又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
一张……和周屿，或者说，和陈默，有着七八分相似，却更显沧桑、更显疲惫、眼神深处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却又无比疲惫的……中年男人的脸。
他看着我们，看着疤脸男人手中指向他的枪口，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者恐惧。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最终，落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苦涩、欣慰、以及无尽疲惫的笑容。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平静，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灵魂的力量。
他说：
“你来了。”
“比我预计的……晚了一点。”
“儿子。”
“儿子。”
那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猝不及防地射穿了我所有的认知，将我钉死在原地。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在这片巨大、诡异、寂静的空间里，清晰地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儿子？
他在叫谁？
我？周屿？还是……凌曜？
那张脸。那张与陈默、与周屿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浸透了风霜与无尽疲惫的脸。他的眼睛看着我，不是透过我看向别人，就是看着我。那眼神深处的东西，我无法解读，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
疤脸男人举着的枪口微微晃动了一下，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失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看看那个男人，又猛地扭头看我，眼神在我和那张酷似的脸之间疯狂扫视，像是要找出某种拙劣伪装的破绽。
“不可能……”他声音干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陈默早就确认死亡……档案……”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姑且称他为“陈默”——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档案是可以修改的。死亡……也可以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我，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东西，让我无法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