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发现一个幸存者!”一个穿着雨衣的警察率先冲到我附近,声音带着惊疑和警惕。他的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目光快速扫过我浑身泥泞血污的狼狈样子,又看向我身后那片彻底塌陷、冒着诡异白烟的巨坑。
更多脚步声围拢过来。医护人员提着担架,眼神专业而迅速地进行初步评估。记者被拦在警戒线外,长焦镜头却贪婪地捕捉着这片灾难后的每一个细节,包括我这张过于“干净”却伤痕累累的脸。
“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发生了什么?”一个警官蹲下身,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但眼底的审视清晰无误。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周……周屿……”
声音微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茫然。是周屿遭遇巨大变故后该有的反应。
“周先生?”警官重复了一遍,似乎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爆炸吗?”
我眼神空洞地摇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身体微微发抖——部分是演的,部分是冷的,部分是真的在抖。“不……不知道……我……头疼……记不清……”
失忆。这是最老套,却往往最有效的挡箭牌。尤其对于一个头部有新鲜伤口(虽然是我自己挖追踪器弄的)、刚从巨大爆炸中幸存下来的人而言。
警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显然不信,但我的状态和现场的巨大破坏程度让他无法立刻逼问。他对着对讲机快速报告了几句,然后示意医护人员:“先送医院检查!看好他!”
我被抬上担架,裹上保温毯。抬离地面的瞬间,我最后瞥了一眼那个巨大的深坑。雨水落入其中,那丝丝缕缕的白烟遇水不但不熄,反而似乎更浓郁了一些,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物质的诡异感。
“鸟巢”真的彻底毁灭了吗?那些能量……消散了?还是渗透进了更深的地方?
救护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冷雨和喧嚣。引擎发动,驶离这片废墟。
医院里是另一种形式的混乱。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刺鼻。我被推进急诊室,各种检查,清洗伤口,缝合。颈侧那个我自己弄出来的伤口被重新处理,医生看着那粗暴的创口,眼神里带着疑惑,但没多问。警察守在诊疗室外。
我配合着所有的检查,脸上始终带着那种遭受巨大冲击后的麻木和偶尔闪过的、符合“周屿”身份的、礼貌却疏离的惊恐。回答所有问题时,都是一句“记不清”、“头很痛”、“我不知道”。
脑部CT结果显示有轻微脑震荡迹象和旧伤痕迹——这完美佐证了我的说辞。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和撕裂伤,失血,但无致命伤。
一个奇迹般的幸存者。一个失去关键记忆的谜团。
我被安排进了一间单人病房。警察留下了一个人守在门口。
夜深了。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所有的表演慢慢从脸上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冰冷的核心。
凌曜的药效彻底过去了,带来的透支感如同潮水般淹没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抗议。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像被冰水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