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浑身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碾碎了一样疼。
我艰难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狼藉的废墟。我躺在冰冷的、满是碎石和泥水的地上。头顶是灰色的、下着淅淅沥沥冷雨的天空。
我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那片工业废墟的边缘。远处,那巨大的厂房已经彻底塌陷了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冒着丝丝缕缕白烟(不是热烟,更像是能量逸散后的残留)的深坑。
“鸟巢”……自毁了?
一切都结束了?
雨点打在我脸上,混合着血和污泥,冰冷刺骨。
我还活着。在那种程度的爆炸中,我竟然还活着?是凌曜那该死的药?还是“夜莺”最后的……“怜悯”?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伤口还在,但那种狂暴的力量已经褪去,只剩下透支后的虚脱和剧痛。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那个代号“夜莺”的预言机器呢?那个关于无数终局的预言呢?陈默呢?凌曜呢?
他们都消失了。连同那个巨大的秘密,一起埋葬在了地底。
只剩下我。
一个顶着别人脸孔的、身份不明的、浑身伤痕的……“意外”。
雨越下越大。
我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却差点再次摔倒。
就在这时——
远处的公路上,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
很多警车。还有救护车。甚至能看到新闻采访车的影子。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外界。
他们来了。
来收拾残局。来询问幸存者。来寻找答案。
而我,就是那个唯一的、最大的谜团。
我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车辆,灯光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
我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说一个关于谋杀、整容、替身、秘密项目和世界末日预言的光怪陆离的故事?
谁会信?
也许,我会被当成疯子关起来。也许,林薇安背后的“组织”还会找到我,把我这个最后的“变量”彻底清除。
雨水中,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看着雨水冲刷着掌心的泥污和血迹。
然后,我低下头,看着水洼中倒映出的那张脸——那张属于陈默的、完美的、此刻却布满伤痕和迷茫的脸。
我缓缓地、缓缓地,扯动嘴角。
对着水中那个倒影,露出了一个练习过的、属于“周屿”的、完美无缺的、温柔而令人安心的笑容。
水洼中的倒影,也对我回报以同样的、无懈可击的微笑。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仿佛我依旧是那个温柔的、完美的丈夫。
警车的声音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车门打开,脚步声和呼喊声传来。
我维持着那个笑容,抬起头,看向雨中跑来的人影。
眼神空洞,嘴角完美。
故事……也许并未结束。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在我体内。
悄然延续。
冷雨砸在脸上,像细密的冰针,试图刺醒麻木的神经。警灯旋转的红蓝光芒穿透雨幕,在水洼里破碎又重组,像一双双窥探混乱的眼。脚步声、呼喊声、对讲机的电流噪音,混杂着雨水敲打废墟的哗啦声,构成一片喧嚣却隔膜的背景。
我维持着那个嘴角的弧度,肌肉因为寒冷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周屿的笑容,完美的面具,此刻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