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分钟后，那串冰冷的数字如期而至，浮现在单薄的纸面上：01 00:00:00:10:11。
一种莫名的焦躁感涌上心头，我几乎是泄愤般地将它揉成一团，扔进角落的废纸篓，十分钟后，我鬼使神差地再次想起这个测试，想回忆那张纸的细节——它是否有瑕疵？印花是否对称？ 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关于那张纸的任何具体特征都已消失不见，它彻底沦为了记忆中无数张卫生纸里模糊的一片。我看向纸篓，里面只有几团形状大同小异、毫无生气的白色纸球，我根本无法分辨，也丝毫想不起，哪一团才是十分钟前被我亲手赋予“意义”的那一张。
所有关于“那张卫生纸”的情感连接瞬间断裂。
我开始对着屋里所有的东西做测试，水杯、书本、椅子、窗帘……它们头上的数字前缀各异，但大多亲密私密的物品，前缀都是孤零零的“01”。而那些被更多人共用的，数字则相应更多。
为什么都是01？
我的视线无疑是扫过满房间的倒计时，余光再次看到了装满纸团的纸篓。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电流般击穿了我的思绪——那张纸从被制造到被我使用，再到被丢弃，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几乎只与我一个人产生了交集。只有“我”记得它确切的存在过，记得它刚刚那一分钟里作为“测试品”的独特身份。 而当它被丢弃，连“我”这个唯一的观察者也很快将其淡忘时…… 那串数字！ “01”难道代表的是……记得它的“人数”？
而后面那不断减少的，是它被彻底遗忘、彻底从这个世界“存在”的维度上抹去的……倒计时？！
我茫然地看遍屋里的所有东西。最后，我拿起桌上和林的合影相框，一分钟后：01 00:00:15:42:33。
我的心猛地一沉。只有一个人记得这张照片？我记得，那林奕州呢？他的存在时间，只剩不到十六小时？
（三）
恐慌攫住了我。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测试。
路边的广告牌，数字前的计数庞大，倒计时以年为单位。 一个小孩手里快要融化的冰淇淋，计数很小，倒计时只有几分钟。 一个老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他身上的数字前的计数是63，后面的时间也不算太长。
我逐渐清晰了这串数字的意义。
前面的数字，是“记得它/他/她的人数”。 后面的倒计时，是“在所有人的集体记忆里，它/他/她还能存在多久”。
当记忆消失，存在便归于虚无。
那个蛋糕上的01，意味着当时只有一个人还记得那个蛋糕本身，也就是我，跟那个照片一样的疑问出现在我的脑海，林奕州亲手做的蛋糕，为什么只有我自己记得。
这是一种诅咒，还是一种恩赐？让我窥见了世界运行背后，关于“记忆”的残酷规则。
（四）
我几乎是飞奔回家的。
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林奕州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性格内向，朋友寥寥。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几乎只装得下我一个。
如果这个规则普适...
我再次看向入户口的那张照片，一分钟后，上面的倒计时变成01 00:00:12:33:24。
十二个小时后，是这张照片会从我记忆里消失，还是照片里的人...我不敢想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