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我要让出的不是一套压着我们半辈子、价值几百万的房产，而是一件他穿旧了嫌小、施舍给我的旧衣服。
我妈立刻像找到救星般附和：“对对对！小浩说得对！就是先过户一下，应应急！等小浩结了婚，孩子落了户上了学，妈肯定让他把房子还给你！妈跟你保证！妈还能骗你吗？”
保证？她拿什么保证？上次我爸留下的那点老金子，她也是这么保证先给弟弟娶媳妇用，等宽裕了再折价补给我，结果呢？金子没了，话也再没提过。
陈峰终于忍不住了，从厨房冲了出来，脸黑得吓人，腰间还系着我买的那条可笑的卡通围裙，手里紧紧攥着刚才摔过的铲子，指节都发了白。
“过户？保证？妈，您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他声音压抑着，像闷雷滚过，“这套房子是我和小雅一分一厘挣出来的！首付借的钱去年刚还清！贷款还要还二十多年！李浩他为这个家出过一分钱吗？他结婚买房，凭什么要我们让出半辈子心血？凭什么！”
我妈被陈峰的气势吓得一缩，随即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我这当妈的没本事，让人看不起啊……女儿女婿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小浩啊，妈对不起你，妈没本事给你娶媳妇啊……你爸啊，你睁开眼看看啊……”
李浩终于放下手机，皱着眉瞪陈峰，语气冲得很：“姐夫，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就没出力了？当初买房，我妈是不是也给了两万？”是，那两万，是我妈硬塞给我的，说是给我添置家具，后来念叨了整整三年，每次吵架都要拎出来说那是她挤出来的养老钱，好像我们占了天大的便宜。
陈峰气得额头青筋直跳，猛地抬手，将手里的铲子狠狠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
金属砸在地板砖上的声音尖锐又刺耳，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连我妈的哭嚎都瞬间卡壳。
“滚！”陈峰指着大门，眼睛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你们都给我滚！这房子谁也别想打主意！李浩他活该打光棍！关我们屁事！滚出去！”
我妈被这一吼，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侮辱，嘴唇哆嗦着：“陈峰……你……你竟然让我滚？我是你岳母！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岳母？有天天想着扒女儿女婿皮、吸女儿女婿血的岳母吗！”陈峰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整个屋子死寂一片。只有李浩手机游戏里“Game Over”的音效突兀地响着，格外讽刺。
我看着暴怒得浑身发抖的丈夫，看着哭泣却眼神闪烁的母亲，看着事不关己只关心游戏的弟弟，一股极致的疲惫和冰凉从脚底板蔓延到头顶，最后凝固在心口，硬邦邦地堵着。
够了。真的够了。
这出戏，我配合得太久，演累了。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别吵了。”
我走到靠墙的书桌前，打开那个带锁的抽屉。陈峰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先是困惑，随即是巨大的惊愕和不敢置信，最后沉淀为一片深可见骨的失望和痛心。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那样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