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也不能这么说,顾家的银子,那真是海了去了…”
“银子再多,能买来储君正君的位置?太女殿下贤明着呢,肯定得挑清贵世家的公子!”
这些闲言碎语,跟春日里烦人的柳絮似的,哪儿哪儿都是。自然也飘进了顾忘忧耳朵里。
顾府那间奢华得能闪瞎人眼的书房里,“啪嚓”一声,上好的定窑白瓷茶盏在地上开了花,滚烫的茶水混着碎瓷片溅了一地。
“混账!一群混账东西!”顾忘忧气得肺管子疼,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眉毛倒竖,“他们懂个屁!太女殿下…太女殿下她…” 他想说“她不是看不上我”,可那日东宫偏厅里她平静温和却字字扎心的话,又响在耳边,堵得他心口发闷,后半句死活憋不出来。
“小祖宗!消消火!”旁边老管家心疼得直拍大腿,忙招呼小厮收拾,“那些碎嘴子的屁话,您就当放屁!咱顾家少爷,金尊玉贵,犯不着!”
“凭什么不气!”顾忘忧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紫檀木绣墩,“他们算哪根葱?也配嚼我顾忘忧的舌根?还有她…” 他咬牙切齿,那个“她”字在嘴里滚了几滚,终究没敢指名道姓,“她凭什么…凭什么那么说我?” 委屈和不甘拧成了绳,勒得他喘不上气。
他顾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更没被人这么…轻飘飘地打发过!
正气得冒烟,一个跟他玩得好、消息贼灵通的世家子,一脸神秘兮兮又带着点幸灾乐祸地溜了进来,凑他耳边嘀咕:“忘忧兄,别气啦!给你说个解气的!王家老三,王珣,就属他笑你笑得最欢!嘿,他老娘,管西市商税那个王主事,刚被御史台参了!贪墨商税、纵容家奴强买强卖、收黑钱!证据确凿!女皇陛下震怒,当场就撸了她的官帽,抄家查办!人已经蹲刑部大狱了!王家,完犊子了!”
顾忘忧猛地一愣,满肚子火气跟被戳破的皮球似的,“噗”一下泄光了,只剩愕然:“王珣他娘?抄家了?这么快?”
“可不嘛!”那世家子拍着巴掌笑,“雷厉风行啊!你说巧不巧?就在他带头笑话你没两天!啧啧,这报应,嗖嗖的!外头都传疯了,说王珣那小子是撞了太岁,指不定得罪哪路神仙了!”
神仙?顾忘忧的心猛地一跳,一个模糊又吓人的念头“噌”地冒了出来。东宫偏厅,太女殿下那温和却隔了千山万水的目光,她轻飘飘那句“顾公子清誉有损”…难道…会是…她?
这念头太大胆,太荒谬。他使劲甩甩头,想把它扔出去。高高在上的太女殿下,日理万机,会为了他这点“清誉”,去动一个朝廷命官?太阳打西边出来都比这靠谱!
可王家倒台的消息,像颗石子砸进他心里,那涟漪一圈圈荡开,半天停不下来。那份隐秘的、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猜测,像颗埋进土里的种子,悄没声地藏着了。
朝堂上,为了北疆互市税赋的事儿,已经吵吵好几天了。管钱的户部侍郎那伙人,扯着嗓子喊要加税五成,说啥充盈国库,道理一套一套的。
你坐在女皇下首的储君位上,玄色朝服衬得人更清贵,神情温雅,跟尊玉雕似的。只有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颗随身带的暖玉棋子,感受着那点温润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