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眼风飞快地扫过你那张没半点波澜的脸,猛地吸了口气,像是把攒了半辈子的勇气都使出来了,语速快得像倒豆子:“我心悦殿下!想…想嫁给殿下做正君!”
说完,立马死死闭上嘴,眼珠子一错不错地钉在你脸上,胸口起伏,脸颊飞起两团薄红。
果然。赌约产物。意料之中,毫无新意。你甚至能脑补出那群无聊公子哥是怎么撺掇他,又等着看他怎么栽跟头。心头那点因他皮相而起的小波澜,“啪”地就散了,只剩下点腻味的平静。
你微微侧了侧头,日光勾着你线条优美的下颌。眼神还是温和的,却像隔了层琉璃,把他那点紧张期待照得清清楚楚,就是够不着。
“顾公子,”声音稳得不能再稳,甚至还带了点安抚的调调,“婚姻大事,关乎礼法国体。孤是储君,正君之位,岂是孤一人说了算?得母皇陛下与宗正寺仔细考量,选那贤良淑德、门当户对的才行。”
你故意顿了下,目光落在他脸上,看着他眼底那点强装的镇定“咔嚓”裂开缝儿,露出底下的茫然无措。“顾公子年少,家世又好,前程大着呢。这种玩笑话,以后可别再提了。省得惹人闲话,坏了公子清誉。”
字字句句,滴水不漏,储君风范十足。可听在顾忘忧耳朵里,那就是一把把裹了丝绒的钝刀子,把他那点不管不顾的热乎气儿,割得稀碎。
他脸上那点血色“唰”地褪了个干净,刚才还红扑扑的脸蛋,白得像刚刷的墙。他直勾勾瞪着你,漂亮的眼睛里,错愕、羞恼,还有种被彻底看扁了的、尖锐的疼。
那是从小被捧上天、没摔过跟头的骄傲,被人一脚踩进泥里的狼狈。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一个字儿也没蹦出来。
那身精心打扮的光彩,跟件华美却脆弱的琉璃瓶子似的,在你温和又冰冷的话前,“咔嚓”,裂了纹。
他猛地一甩袖子,带起一股风,转身就走。背影倒是依旧挺得笔直,就是透着一股子强撑的僵硬和落荒而逃的味儿,连礼数都忘干净了。
青梧悄声上前:“殿下,顾公子他…”
“随他。”你抬手止住她的话,目光扫过他站过的地方,像扫过一片空地。指腹习惯性地摩挲着袖口的织锦纹路,心头,一丝极细微的、抓不住的滞涩,飞快地滑过,快得像错觉。
“一颗…聒噪的棋子罢了。”你轻声嘀咕,更像是说给自己听。转身,朝那盘没下完的棋走回去,那儿才是你该待的地儿。
只是夜里批折子,看到份江南盐引新制的条陈,里头提到顾家商行在漕运上的份量时,你捏着的朱笔,在“顾”字上,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墨点晕开,像滴凝固的血。
顾家小公子顾忘忧被太女殿下当众拒婚的事儿,跟长了腿似的,一夜之间就蹿遍了京城每个犄角旮旯。成了勋贵圈子里顶顶下饭的谈资。
“听说了没?顾家那个金疙瘩,巴巴跑去东宫表心意,结果让太女殿下三言两语就给撅回来了!”
“啧啧,脸都丢到姥姥家了!平时不是鼻孔朝天吗?这下踢铁板上了吧!”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商户之子!太女殿下什么身份?是他能惦记的?钱多顶屁用!士农工商,商字垫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