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过来，看到李岩时，明显顿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冷厉，随即又恢复成威严的模样：“李岩？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报告？”他的声音沉稳，带着惯有的上位者的压迫感。
不等李岩回答，一个年轻男人从周雄身后快步走出，一把揽住苏晚的肩膀，姿态亲昵而充满保护欲。李岩认得他，周雄的儿子，周辰。也在局里工作，是个文职。
周辰看着李岩，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但很快转化为一种淡淡的、带着某种优越感的歉意：“李岩？真是……没想到。你回来了就好。”他搂紧了一下苏晚，“晚晚，没事了，别怕。”
苏晚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看着李岩，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那眼泪，是因为震惊？愧疚？还是……害怕？
周雄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李岩，你刚回来，很多事情不清楚。既然任务完成了，就先回去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工作的事，过后再安排。”语气是公事公办的敷衍，带着不容置疑的打发意味。
李岩的目光从周辰搂着苏晚的手，移到苏晚苍白的、挂满泪痕的脸上，再到周雄那张看不出真实情绪的脸。
所有汹涌的质问、愤怒、委屈，都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变成一块坚硬的石头，硌得他生疼。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突然闯入别人圆满世界的孤魂野鬼，多余而可笑。
他死死咬着牙关，尝到了口腔里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收到，周局。”
说完，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办公室。身后，似乎传来苏晚压抑不住的、极低的一声啜泣。
他没有回头。
手续办得异常迅速和顺利。人事处的同事看他的眼神同样充满怜悯，欲言又止。他主动提交了调岗申请，要求调往最偏远、事务最繁杂的基层派出所。报告很快被批了下来，周雄的大名签得龙飞凤舞。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新去向，也拒绝了一切所谓的“慰问”和“心理辅导”。
4 孤身追凶暗夜迷踪
他租了一个简陋的单间，除了一张床，一个旧衣柜，空空荡荡，像极了他此刻的心。他从有限的行李里，拿出一个密封的金属盒子，里面是他在卧底期间无法传递出来、只能事后凭记忆还原记录下的关键信息和一些未被采纳的线索细节。其中一些细微的蹊跷处，当时无暇深究，此刻却像鬼火一样在他脑海里重新闪烁起来。
比如，那次极其关键的抓捕行动，消息为何会走漏，导致差点失败？当时归咎于一个意外暴露的外围线人，但那线人死得太过“及时”。
比如，“老大”几次看似无意的感慨：“兄弟，这世道，真他妈黑的白不了，白的也未必干净。”那眼神，似乎意有所指。
以前身处局中，只顾着扮演，不敢细想。现在抽身出来，回想整个过程，尤其是关于自己“死讯”的来源……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自己的“牺牲”并非意外误传，而是有人精心设计的谎言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按捺下去。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令人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