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那骤然亮起的灯光和门口无声的身影冻住了。血液似乎在同一瞬间凝成冰碴,刺得血管生疼。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手里还捏着那叠刚从黑暗里捞出来的、泛着旧纸张特有气味的物件,像一个在圣坛前被逮个正着的渎神者。
林薇安的目光,像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精准、冰冷,毫无温度地解剖着我。从我还残留着惊惶的脸,滑到我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最后,定格在那几张脆弱的纸页上。
她没有动,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一种巨大的、山雨欲来的寂静,沉重地压下来,几乎要碾碎我的肋骨。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急智、所有的伪装,在她这洞悉一切的注视下土崩瓦解。完了。这是唯一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几秒,也许只是一个心跳的时间,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终于动了。
不是冲过来,不是尖叫质问。
她只是极其缓慢地,将手里还亮着屏幕的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放在了门边的矮柜上。仿佛这个动作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然后,她朝着我,迈出了第一步。
鞋跟敲击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规律、不疾不徐的“叩、叩”声。每一声,都像踩在我疯狂悸动的心尖上。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算得上是疲惫的审视。
我本能地想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但身体僵硬得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近,阴影逐渐将我笼罩。
她在距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目光再次落在我手中的纸页上。
“那是什么?”她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像结冰的湖面。
我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
她微微弯下腰,伸出手。不是抢夺,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索要。指尖保养得宜,涂着柔和的豆沙色指甲油,曾经让我觉得温柔无比,此刻却像某种精密器械的部件。
我的手臂肌肉绷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抵抗动作,似乎终于触动了她冰封的表象。她的眼神倏地一沉,某种锐利的东西破冰而出,但声音依旧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屿,把它给我。”
她叫的是她给我的名字。周屿。像在提醒我,我是谁的所有物。
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猛地攫住我。我猛地抬起头,撞上她的视线,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嘶哑破碎:“这……这是什么?!这些是什么东西?!你告诉我!那场车祸……陈默……我的脸……!”
话语混乱地冲口而出,像决堤的洪水,试图冲垮这令人窒息的虚假平静。
林薇安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不是慌乱,而是像艺术家看到自己的画作被无知孩童胡乱涂抹时的那种不悦。她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反而又向前探了几分,几乎要碰到那叠纸。
“那些都过去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哄劝,“把它给我。你不该看这些。这对你没好处。”
“对我没好处?”一股恶寒夹杂着怒火直冲头顶,让我暂时压过了恐惧,“什么对我有好处?!活在一个谎言里?!用着别人的脸?!做别人的替身?!这就是你为我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