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答。
她走了,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我低头,看着工具箱角落——那里藏着一枚微型U盘,里面是院长和权贵们的全部罪证,还有一份名单:下一个该“意外死亡”的人。
我拿起扳手,继续敲打一块变形的钢板。
叮——
叮——
叮——
每一下,都是为归墟之门,敲响的丧钟。
季晓茶第一次来修车铺,是去年冬天。
她骑着辆粉红色小电驴,戴着毛线帽,脸冻得发红,手里拎着两瓶啤酒和一塑料袋烤串。
“老板,我车……好像有怪声。”她笑嘻嘻地把车推进来。
我听了一下——胎压正常,电机运转平稳,连刹车片都崭新。
“车没问题。”我说。
“啊?可我刚才明明听见‘咔哒咔哒’的……”她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像在演戏。
我没拆穿她。魔识一扫,就知道她最近常来这条街,每次路过都放慢速度,看我一眼,又假装不认识。
她叫季晓茶,十九岁,刚成年两个月。在城南“丽都发廊”上班,白天睡觉,晚上接客。电动车是她唯一的自由——能让她在深夜逃开那股脂粉与精液混杂的气味,骑到这城郊的破铺子,吹吹冷风,说说话。
“那……能让我坐会儿吗?”她搓着手,“太冷了,我请你吃烧烤。”
我点头,继续擦扳手。
她就坐在那张掉漆的塑料椅上,啃着鸡翅,讲她编的故事:说她其实是个卧底记者,正在调查地下卖淫链;说她偷偷存钱,要开一家奶茶店;说她梦见自己穿着学士服,校长给她拨穗。
“林哥,你说我像不像大学生?”她忽然问。
我抬眼。
她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眉眼干净,笑起来有酒窝。若她坐在图书馆,捧本书,确实像。
“像。”我说。
她眼睛一亮:“真的?”
“你脑子不笨。”我淡淡道,“只是没机会。”
她笑容淡了,低头剥着鸡爪:“我爸……从我初二就开始赌。家里房子输光了,我妈跑了。他拍拍屁股走人,留我一个人。没人管我上学,没人给我饭吃……”
她耸耸肩:“后来有个‘姐姐’说带我去打工,结果进了发廊。第一次……我吐了。”
她没哭,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看着她——魔识能感知到她体内的怨气,很淡,像一层薄雾。不是因为她不恨,而是她把恨压得太深,深到连自己都骗过了。
她聪明。她知道哭没用,恨没用,只有笑才有钱拿。她学会用甜腻的声音叫“哥哥”,学会在客人走后迅速换床单,学会在警察来之前躲进暗门。
可她每周都来我这儿。
有时候车真出了小毛病,更多时候,只是来坐坐。
她带来过一盆多肉植物,放在我工具柜上:“林哥,你这儿太冷清了,得有点生气。”
她还带过一本破旧的英语书:“我想学,可一个单词都记不住……脑子像浆糊。”
我教她读了一页。她学得很快。
【人间戾气值:47.2%】
又涨了。
可这一次,我盯着那盆多肉,心头竟涌上一丝烦躁。
她不该来。
她该恨这世道,该怨父亲,该想报复。可她没有。她像一株长在垃圾堆里的花,居然还想向着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