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这个机会。
只是,到那时,你还会想见吗?
我二十岁这年,陈德海的肝开始一天天烂下去。
他依旧每天喝劣质白酒,说“横竖都是死,不如喝痛快”。可手抖得拧不紧螺丝,眼睛也花了,看发动机舱像看一团雾。药瓶堆在床头,护肝片、止痛药、降压药……像一座小小的坟。
修车铺的活,全压在我身上。
我修得比他还好。不是靠技术,而是魔体对金属的本能感知——我能“听”到每颗螺丝的松紧,能“闻”出机油里的杂质,能“看”见电路中即将断裂的铜丝。十辆车排队等着修,我三天就能清完。
陈德海坐在油污的板凳上,叼着烟,看我忙上忙下。
“你小子……怎么这么能扛?”他嘟囔,“饿不死的相。”
我没说话。魔将之躯,别说修车,就是扛一座山也不会累。
那天下午,一伙人踹开了铁皮门。
五个小混混,染黄毛、纹身、脖子上挂金链,领头的手里转着指虎,嘴里叼着烟:“新规矩,每月八百,保护费。”
周边商户的老板们缩着脖子,有人开始掏钱。
我抬头,看见那混混头子的脸——瞬间认出。
血角族,魔界第七军团斥候营,代号“赤獠”。额角有细微的暗红纹路,普通人看不见,但我能感知到那股熟悉的魔煞之气。
他也看向我。
目光交汇的刹那,他瞳孔微缩,指虎停在半空。他嗅到了我的气息——纯正的魔将之血,远在他之上。
一秒,两秒。
他忽然咧嘴一笑,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走。”
“大哥?”小弟愣住。
“这儿……不用收。”他拍拍领子,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得多。
铁皮门“哐当”关上,留下一地寂静。
隔壁卖水果的王婶探头:“小林,你认识那混混头子?”
我擦着手上的机油,低着头,声音平静:“以前在孤儿院一起待过,他比我大几届。”
“哎哟,那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他还记得你!”王婶笑起来,“以后谁敢来闹事,你一句话就行!”
消息传得飞快。
从那天起,再没人敢来收保护费。连城管来贴罚单,都对我客气三分。小商贩们见我就笑:“小林,今天吃了吗?”“小林,帮我看看三轮车胎漏不漏?”
我点头,帮忙,从不收钱。
他们说我“老实”、“热心”、“长得丑心肠好”。
可我知道,他们怕的不是我,是那个转身就走的混混头子,是混混头子背后他们看不见的黑暗。
而我,只是借了魔界的势,披了人间的皮。
陈德海躺在床上,听见外面的对话,咳嗽两声:“你……现在挺厉害啊。”
我递过药和水:“都是假的。”
他盯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有光闪动:“可他们信了。人啊,不怕真本事,就怕背后有‘东西’。”
我低头,没接话。
【人间戾气值:46.3%】
又涨了。
恐惧催生怨气,敬畏滋生压抑,而沉默的顺从,是最深的戾根。
我看着陈德海蜡黄的脸,听着远处传来的警笛——又一起家暴案,妻子拿菜刀砍了丈夫。
我轻轻把药片放进他手心。
等你死了,我会在你坟前烧纸,像你每年为小芸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