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塑料凳子上。看着那锅面。热气扑在脸上。湿漉漉的。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招聘网站的推送。密密麻麻的字。她点开。手指划着屏幕。服务员，要年轻漂亮的。洗碗工，要力气大的。工厂女工，要两班倒。
她的目光停在一个招聘信息上。
【急招超市收银员。地点：城南万家福超市。要求：认真负责，会基本操作。年龄：18-45岁。薪资：底薪+提成。】
万家福超市。离这里三站路。她记得。很大。
她盯着那个“45岁”。她今年三十三。
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一会儿。她点了“申请”。
第四章
万家福超市。人声鼎沸。生鲜区的鱼腥味混着熟食区的卤香。
陈薇站在收银台后面。穿着超市发的红色马甲。有点大，罩在她身上。她面前排着队。购物车里的东西堆得冒尖。
“嘀。” 扫过一袋大米。很沉。她搬上收银台。
“嘀。” 扫过一箱牛奶。她弯腰，从顾客脚边的推车里搬出来。腰有点酸。
“嘀。” 扫过一盒鸡蛋。她小心地放进塑料袋。动作有点慢。
“快点行不行啊？”后面的顾客不耐烦地催促。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眉毛画得很高。“磨磨蹭蹭的！”
陈薇没说话。手指在键盘上敲着数字。额角有汗。她抬手擦了一下。手指碰到脸颊。皮肤有点糙。
“一共一百八十七块三。”她说。声音有点哑。
卷发女人掏出手机付款。眼睛挑剔地扫过陈薇的脸，扫过她没涂口红的嘴唇，扫过她随意扎在脑后的头发。“啧。” 轻轻一声。
陈薇把长长的购物小票撕下来，递过去。“慢走。”
女人推着车走了。高跟鞋踩得哒哒响。
陈薇吸了口气。看向下一位顾客。是个年轻女孩。穿着时髦的短裙，化着精致的妆。推车里东西不多。几盒进口水果，几瓶酸奶，还有一支包装很漂亮的口红。
“嘀。” 扫过那支口红。陈薇看了一眼价格。一百六十九。
女孩拿起口红，开心地对着收银台旁边光亮的金属边框照了照，抿了抿嘴唇。嘴唇是水润的草莓红。
陈薇低下头。把酸奶装袋。手指碰到冰冷的瓶身。
下班。晚上九点半。超市后门的小巷。路灯坏了，一闪一闪。
陈薇脱下红马甲，塞进自己的旧帆布包。她没直接回那个小房间。她拐进巷子口一家很小的、亮着惨白灯光的化妆品店。玻璃柜台里摆着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一个画着浓妆的老板娘在玩手机。
陈薇走进去。店里弥漫着廉价的香精味。她站在柜台前。看着那些口红。颜色很艳。标签上的价格，从十几块到几十块。
她拿起一支。塑料壳子，很轻。标签写着：玫瑰豆沙色。二十九块九。
她拧开盖子。膏体的颜色在惨白灯光下有点失真。她犹豫了一下，把盖子盖回去。放回柜台。
她的目光移到旁边一面小小的、边缘有点剥落的圆镜上。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眼角好像有了点细纹。嘴唇没什么血色。头发毛躁地绑着。额角还有一缕汗湿的碎发粘着。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
老板娘抬起头，瞥了她一眼。“买不买？不买别老杵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