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不见心净。我试图这样说服自己。都是假的。扔掉了,这件事就结束了。
我强迫自己洗了个澡,水温调得很高,直到皮肤发红,试图烫掉那种附骨之疽般的寒意。然后换上睡衣,一头栽倒在床上,命令自己睡觉。
可是睡不着。眼睛一闭上,就是各种血腥的场景在黑暗中轮番上演。垃圾桶在厨房。离我十几米远。但我觉得它们在那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穿透袋子和桶壁,丝丝缕缕地渗进空气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紧张中陷入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
就在意识模糊的边缘——
哒。
一声轻响。
极其细微,像是小石子打在玻璃上。
我的眼皮猛地弹开。心脏骤然缩紧。
卧室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是错觉吗?还是……?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几秒死寂。
然后,又是极其轻微的一声——哒。
来自客厅的窗户。
有人?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冻结。我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我的四肢百骸。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我慢慢地,一寸一寸地,从床上挪下来。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摸索到卧室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回来了,比下午更强烈,更冰冷,几乎实质化。
我颤抖着吸了口气,极其缓慢地拧开门把手,推开一条缝隙。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城市的光晕透进来,提供了一点微弱的光亮。一切家具都蒙着一层灰蒙蒙的轮廓。
我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扇临街的窗户。
窗帘没有完全拉严,留着一条一掌宽的缝隙。
就在那条缝隙后面……有东西。
一个模糊的、人形的黑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隔着玻璃,无声地凝视着室内,凝视着我这个方向。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来了!那个拍照的人!他就在外面!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但同时,一股极端的、近乎疯狂的愤怒也爆炸开来。他竟敢真的找上门来!他以为我是谁?!可以随意玩弄的猎物吗?!
肾上腺素飙升,压过了理智。我甚至没去想报警,没去想任何后果。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看看这个杂碎到底是谁!
我猛地拉开门,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赤着脚冲向客厅窗户。
我的动作很大,很快,几乎没有掩饰。地板被我踩得咚咚响。
然而,窗外的那个黑影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受惊逃窜。
他依旧站在那里,稳得像尊雕像。
距离迅速拉近。透过玻璃,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我看清了——
刹那间,我全身的血液真的凝固了。每一个细胞都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不是别人。
那是我。
苍白的脸,惊恐扭曲的五官,身上穿着和我此刻一模一样的深蓝色条纹睡衣——那是我刚才换上的。头发凌乱,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瞪得几乎裂开。
那是照片上的我!是那些血腥照片里,那个即将被杀死、或者正在被杀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