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偷来的生活。
临走时,她叫住我。
“萧策。”
我回头,她站在烛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这个给你。”她递给我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快要秋闱了,别省着,多买些笔墨纸砚,也吃些好的补补身子。”
我捏着那沉甸甸的钱袋,里面是她起早贪黑,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下来的。我一个月的俸禄,是这个钱袋的百倍千倍。
可在我心里,这点碎银,比诏狱里码放整齐的金条还要重。
“云芷,我……”
“别说傻话。”她踮起脚,替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我等你金榜题名。”
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药香,划过我的脖颈。
我落荒而逃。
回到镇抚司,卫青已经等候多时。
“大人,张首辅派人来问,何时方便与小姐见上一面,商议婚期。”
“推了。”我脱下外袍,露出里面飞鱼服的一角。
“大人,这……恐怕不妥。”卫青面露难色,“这毕竟是圣上赐婚。”
“我说推了。”我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诏狱里常年不见天日,连带着我的脾气也阴沉得厉害。
卫青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我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那张写着“芷”字的宣纸,一遍遍地摩挲着。
我不能娶张若兰。
可抗旨不遵,就是死罪。不仅是我,整个萧家,我暗中培养的那些势力,都会受到牵连。
更重要的是,一旦我抗旨,官家必然会彻查原因。到那时,云芷的存在,就会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以张首辅的手段,以那些我在暗中得罪的政敌的狠辣,云芷一个毫无背景的民间医女,会瞬间被撕成碎片。
我的拳头,一寸寸收紧。
我第一次感到,自己这身足以让百官战栗的权势,是如此的无力。
接下来的几天,我以公务繁忙为由,没有再去济世堂。我怕看到云芷的眼睛。
我派了最得力的手下,暗中将济世堂护得滴水不漏。同时,我开始疯狂地寻找破局之法。
我查遍了张首辅的所有卷宗,试图找到他的把柄,逼他主动退婚。可那老狐狸滴水不漏,为官几十年,竟无半点贪腐的痕迹。
我又试图去求官家收回成命,可官家正是要用这门婚事来拉拢张首evo,同时敲打我这个日益功高的“爪牙”,又怎会轻易同意?
我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却又无计可施。
这天夜里,我处理完公务,习惯性地走到了济世堂附近。远远地,我看见医馆的灯还亮着。
我知道,她在等我。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巷子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径直进了济世堂。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我认得,是东厂的一个番子。
东厂和我们锦衣卫向来是死对头。他们的人,三更半夜来找云芷做什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的心头。我没有犹豫,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贴近了医馆的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