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我自己的，却又陌生得可怕。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王总管的。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济世堂的门口。
这间小小的医馆，是我在这冰冷京城里，唯一感到温暖的地方。
天色已经擦黑，医馆里还亮着灯。我能看到她纤细的身影在药柜前忙碌，时不时踮起脚尖去够最上层的药材，像一只努力筑巢的燕子。
我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我该怎么告诉她？告诉她，我不是萧策，那个无依无靠的穷书生。我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
告诉她，皇帝给我赐婚了，对方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的女儿。
我甚至能想象到她听到这些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会漾起怎样的失望和悲伤。
我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寒风吹过，卷起我的衣角。我的腰间，挂着一块小小的平安扣，是她亲手为我求来的。她说，这东西不值钱，但心诚。
此刻，那平安扣硌得我心口生疼。
“杵在门口当门神吗？”
清脆的声音传来，云芷已经发现了我。她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草药，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又被哪个书院的先生给骂了？”
她总是这样，把我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书呆子。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就是……有点冷。”
她白了我一眼，那风情，让我心神一荡。
“活该，让你多穿件衣服就是不听。赶紧进来，我给你熬了姜汤。”
她转身进屋，我跟在她身后，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屋子里的药香混着姜汤的甜辣味，温暖得让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将姜汤递给我，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喝吧，暖暖身子。”她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喏，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我看着她，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没钱了？我这里还有……”
“云芷。”我打断她，声音沙哑。
“嗯？”
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我将那只手贴在我的脸上，感受着那份让我眷恋的温度。
“如果……如果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会……”
“说什么傻话呢？”她笑着抽回手，点了点我的鼻子，“不管你是什么样，你都是我的萧策。好了，快喝姜汤，不然要凉了。”
她转身去忙别的，留下我一个人，捧着那碗滚烫的姜汤，心却一点点沉入冰窖。
这碗姜汤，我该怎么喝下去？
这个谎言，我又该如何收场？
我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眼中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02
那一夜，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云芷似乎也没再追问，只是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地跟我说着医馆里今天来了些什么病人，城东的张大娘又在为儿子的婚事发愁。
这些琐碎的，充满烟火气的话，此刻却像一把把小刀，割着我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