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甚至疯狂。张大夫看着我被眼泪糊了满脸的狼狈和眼中的决绝,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去安排紧急程序,你立刻去采血室做准备!”
我几乎是踉跄着扑向采血室的方向。
然而,就在我猛地推开采血室那扇沉重门扉的一刹那,隔壁抢救室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里面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和呓语,是妈妈的声音!那么虚弱,却又那么清晰,像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的耳膜。
鬼使神差地,我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别怪我……姐……我真的没办法了……”
姐?妈妈是独生女,哪来的姐姐?
血液似乎在瞬间冷凝了。
“……你那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看他那么喜欢孩子……我怕他不要我了……”
我的呼吸停滞了。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升。
“……我就……就把我旁边床位的孩子抱过来了……那个产妇晕着……没人看见……我真的……只想让他高兴……”
孩子?抱过来?
“……琳琳……我对她好……我把她当亲生的……我疼了她二十三年……比亲生的还疼……你别来找我……别怪琳琳……要怪就怪我……”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的心脏上来回拉扯锯割。
世界的声音骤然褪去,只剩下那扇门缝里溢出的、残忍的忏悔。抢救仪器的滴滴声,远处护士匆忙的脚步声,全都模糊成一片嗡嗡的背景杂音。
我不是她的女儿?
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我是……偷来的?
二十三年来的每一天,每一个微笑,每一次拥抱,每一句“宝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齑粉,露出底下漆黑狰狞、荒谬绝伦的真相。
我的手脚冰凉,血液仿佛逆流,冲得我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那温度却烫得我猛地一缩。
采血室的门近在咫尺,里面明亮的灯光像是一个巨大的、嘲讽的笑话。
我还要进去吗?用我的血,去救一个……偷走了我的人生,让我叫了二十三年“妈”的陌生人?
就在我僵立在原地,灵魂被撕成两半,巨大的痛苦和荒谬感快要将我吞噬的那一刻——
身后,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清晰、冰冷、带着某种致命韵律的高跟鞋声。
哒。哒。哒。
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却像踩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我僵硬地,一点点地扭过头。
光线昏暗的走廊那头,一个身影正一步步走来。高挑,消瘦,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她的脸……
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彻底冻结。
那张脸……眉眼,鼻梁,唇形……竟与我有着惊人却又不尽相同的相似!像是一面被微妙扭曲了的镜子。
她的手里,紧紧捏着几页纸,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目光,先是从我惨无人色的脸上扫过,那眼神冰冷、陌生,带着一种审视和……恨意?然后,她猛地转向那扇还留着一条缝的抢救室门。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像是从冰窖深处捞出来的一样,淬着刻骨的寒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一字一句,砸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