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结剧烈滚动,记忆中那根穿针引线的银针仿佛再次刺入皮肉。风雪呼啸的夜晚,我跪在军帐中为他缝合伤口时,血水浸透了半幅战袍。
“陛下待你不薄......”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那他待北境三十万将士可薄?”我的剑鞘向前递进半分,“待那些冻掉手指还在挽弓的儿郎可薄?待那些饿得啃皮甲充饥的士卒可薄?”
刀哐当落地,他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末将......不敢拦殿下。”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雪是泪。
4
沉重的宫门次第洞开,暖风裹着酒香扑面而来,与身后的凛冽恍如隔世。
我于边境厮杀,他却在宫中设宴酒池肉林。
殿内烛火通明,地龙烧得正旺,萧衍斜倚在龙椅上,正将一颗冰镇葡萄喂入林贵妃(晋升了)唇中。紫黑色的汁液顺着她的唇边滴落,在明艳红袍上洇开刺目的痕迹。
像极了昨日那个少年新兵咳在雪地里的血。
“皇姐?”他醉眼朦胧地抬头,看见满身风霜的我,竟还笑了,“北境的雪不够冷,让你闯宫来找朕玩?”
林贵妃吓得缩进他怀里,金步摇颤得叮当作响,鬓边的珍珠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
我的剑尖在金砖上划过,发出刺耳的锐响,惊得梁上燕雀扑棱乱飞。
“陛下可知,这龙椅,你坐得,我也坐得?”
萧衍嗤笑出声,手指还在林贵妃发间流连:“荒唐!女子为帝,亘古未有!天下人岂能容你?”
我侧身,让出殿外的景象。十万铁甲肃立在广场上,枪戟如林,寒芒直指殿宇,甲胄上的血痕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
他们中有断了胳膊的老兵,有脸上带疤的少年,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们亦是天下人。”我扬声道。
山呼海啸般的“参见陛下”震得殿顶落灰,萧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葡萄从指间滚落在地,汁水溅湿了他的龙靴。
他大概忘了,当年老祖宗能坐稳江山,靠的就是这些拿命相护的将士。
他猛地推开怀中的林贵妃,踉跄起身,色厉内荏地指着殿外:“萧楚!你凭十万兵马就想让朕退位?这是谋逆!天下岂能容一女子称帝!朕是名正言顺……”
“谋逆?名正言顺?”我打断他,声音冷过北境的寒铁,“父皇当年赐我虎符时,还给了另一样东西。”
我从染血的剑鞘里,取出一卷明黄绢帛。那绢帛边缘已磨损,却依旧沉重得让所有呼吸都为之一滞。
我将其缓缓展开,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中:
“朕若大行,嗣君若昏聩失德,不恤军民,不修政事,以致山河动荡,国本有危。则长女萧楚,朕之肱骨,可持此旨,行废立之事,代掌大权,以安社稷。钦此。”
朱红的玉玺印记,在宫灯下灼灼刺目。
“父皇密旨在此,”我的目光如刀,刮过每一张惊骇的面孔,“北境十三城危如累卵,你为修林贵妃的摘星楼,连拨三年边饷,致使今冬三万将士无粮无衣,冻饿而死!他们尸骨未寒,你却在宫中笙歌宴饮。”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怒斥道:“黄河决堤,百姓流离失所,你听信谗言,将三十万两治水款挪为生辰纲!如今千里泽国,饿殍遍地,这就是你的名正言顺?皇弟,你还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