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自己额角,发出沉闷的声响,身体因这自虐的力道而晃了晃。“我又…我又伤你了…”他语无伦次,眼眶迅速泛红,水汽凝聚,“对不起…对不起…我控制不了…我不知道…”他语无伦次地道歉,一遍又一遍,像是陷入某种自我厌弃的循环。高大的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颤抖的手臂环抱住舞漾的腿,将脸埋进她微凉的裙摆里。
“别离开我…求求你,漾漾…”他哽咽着,哭声压抑而绝望,像个迷失在黑暗里的孩子,“只有你在…我才能好一点…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不能没有你…”滚烫的泪水透过薄薄的布料,熨烫着舞漾的皮肤。她僵硬地站着,垂眸看着脚边这个脆弱不堪的男人。他是商场上杀伐决断、令人畏惧的顾瞳,此刻却卑微地匍匐在地,哭求她的怜悯。
心口那片被“泠泠”这个名字刺穿的窟窿,在他的眼泪和哀求下,仿佛又被强行塞入了棉絮,闷得发痛,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自己之于顾瞳,不过是一味药,一个在他在精神疾病的深渊里挣扎时,用来暂时止痛的“情感替代品”。他的主治医生说得委婉而清晰:“顾先生需要稳定的情感锚点,需要正向的情绪支持,来对抗创伤后应激障碍带来的认知扭曲和情感依赖。”
多专业的术语。
翻译过来,不过是——她舞漾,长得恰好有几分像他求而不得的初恋,性格又足够温顺听话,正好用来填补他内心的空洞和疯狂,辅助他的治疗。
等他好了,就不需要了。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落下,轻轻抚摸他柔软的黑发,像过去每一次他发病后那样,温柔地告诉他“没关系,我在”。
但这一次,手指终究没有落下。颈间的皮肤还在隐隐作痛,那个名字如同魔咒,缠绕在她的呼吸里。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他抱着,泪水无声地淌得更凶。窗外的月光冷清地洒落,将相拥(或许更确切地说是缠绕)的两人照得一片凉薄。
今晚的崩溃似乎比以往更难熬。顾瞳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药物作用下,最终昏沉地睡去。
舞漾费力地将他扶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月光下,他睡着的眉眼依旧俊朗,却带着未曾散去的痛苦褶皱,眼角还有未干的湿意。她坐在床边,看了他很久。然后用指尖,极轻极轻地,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第二天,顾瞳醒来时,头痛欲裂。昨夜的记忆碎片式地回笼,带来一阵心悸的恐慌。他猛地坐起身,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漾漾?”他哑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惶。
脚步声从厨房方向传来。舞漾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得体的微笑,仿佛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她高领毛衣的领口,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痕迹。
“醒了?头还疼吗?先把药吃了吧。”她把水杯递给他,语气轻柔,听不出任何异样。
顾瞳怔怔地看着她,接过水杯,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然后仰头将医生开的药片吞下。温水过喉,却依旧觉得干涩。
“昨晚…”他艰难地开口,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