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接过药碗,目光掠过她微微蹙起的小鼻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他仰头,喉结滚动,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刚放下碗,一颗圆溜溜、红艳艳的果子就被递到了他唇边。
“喏,快张嘴!”苏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点小得意,“我特意去隔壁张婶家换的山里红果子,可甜了!吃了它,嘴巴里就不苦啦!”
萧逸愣了一下。他自幼习武,历经风霜,受伤乃是常事,何曾被人如此像哄孩子般对待过?他看着那枚鲜红的果子,又看看苏瑶那满是期待、仿佛献宝似的眼神,终是微微张开了嘴。
果子入口,酸甜的汁液瞬间冲散了舌根的苦涩。
“甜吗?”她凑近了些,迫不及待地问,仿佛这果子的滋味是天底下顶重要的事。
“……甜。”萧逸低声应道,那酸甜的滋味似乎一路蔓延到了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
日子便在这般细致的照料中悄然流淌。萧逸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依旧避谈自身,但会偶尔问起苏瑶的生活,听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村里的趣事,说后山哪片林子蘑菇最多,说溪水里的小鱼多么狡猾难抓。
有时苏瑶煎药时,会小声哼着不成调的乡间小曲,萧逸靠在榻上静静听着,觉得那跑调跑到天边去的曲子,竟比任何丝竹之音都悦耳。
有一日下午,阳光正好,苏瑶扶着萧逸到院中的老槐树下稍坐片刻。微风拂过,吹落几片槐花,恰好落在苏瑶乌黑的发鬓间。
她毫无察觉,正低头专注地替他调整垫在背后的软枕,碎碎念着:“晒晒太阳对身体好,但也不能太久,你现在虚着呢……哎,你别动呀,这个枕头要放好才行……”
萧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阳光为她细腻的皮肤镀上一层柔光,那几片小小的、洁白芬芳的槐花点缀在她发间,竟让她看起来像是山间不谙世事的精魅。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未受伤的手臂,轻轻探向她发间。
苏瑶感觉到他的动作,瞬间僵住,碎碎念也戛然而止,愕然地抬起头,一双杏眼圆溜溜地看着他,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红晕,像涂了最好的胭脂。
萧逸的手指轻柔地拂过她的发丝,取下那几片槐花,摊在手心给她看,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有落花。”
“啊……哦……是、是槐花啊……”苏瑶猛地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心跳如擂鼓,刚才他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发梢,烫得惊人。她觉得自己刚才那瞬间的想法真是……太丢人了!
萧逸看着她突然红透的耳根和那无所适从的小动作,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他忽然觉得,这次重伤流落至此,或许是命运另一种形式的馈赠。
阳光暖融融的,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甜香和草药微苦的气息,一种静谧而温暖的氛围悄然包裹着两人。苏瑶偷偷抬眼,瞥见他罕见的笑容,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过,一种甜丝丝的感觉满溢开来,让她也忍不住低下头,抿唇偷偷笑了起来。
院外偶有鸡鸣犬吠传来,更衬得这小院一方天地,安宁得不似凡尘。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逸的伤势在苏瑶的照料下已好了大半,已能自行在院中缓慢行走。两人相处的时间愈多,情愫便如春日藤蔓,在阳光与雨露的滋养下,悄然滋生,缠绕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