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沈佳欣无措的是擦拭身体。
她全身多处骨折，动弹不得，个人清洁完全需要他人协助。护士们也会做，但顾凛城几乎接手了所有晚间时段的护理。
他会先拉上病床周围的帘子，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然后，拧干热毛巾，从她的脸颊、脖颈开始，一点点向下。他的目光总是刻意避开她的身体，动作机械却异常轻柔。当擦拭到更私密的部位时，他会完全转过身去，仅凭手臂的触觉来完成，整个过程，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偶尔滚动的喉结，泄露了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无波。
沈佳欣羞愤难当，却又无力反抗。她只能紧紧闭着眼，假装昏迷，感受着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偶尔无意地擦过皮肤，激起一阵阵复杂的战栗。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又暧昧的沉默，只有毛巾浸入温水又拧干的声音，以及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有一次，她半夜被剧痛惊醒，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几乎是立刻，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没打点滴的那只手。他的手心有些潮热，握得很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忍一忍。”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低沉得近乎耳语，“护士说这是正常反应，骨头在愈合。别怕，我在这里。”
别怕，我在这里。
这句话，在他们三年的婚姻里，她从未听他说过。无论是在雷雨交加的夜晚，还是在她生病脆弱的时候。他总是缺席的，冷漠的。
此刻听到，却是在这种情形下。沈佳欣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和委屈汹涌而来。她猛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别动。”他命令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会碰到针头。”
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那温暖源源不断地从他掌心传来，奇异地安抚了她身体的剧痛。她在这种矛盾的温暖和困惑中，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时，顾凛城已经离开了。仿佛夜里的守护和那片刻的温柔，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只有床边柜子上，多了一杯温水和插着吸管的营养液，提示着他真实的存在。
第三章 破碎的记忆与陌生的访客
随着伤势慢慢稳定，沈佳欣被转入了VIP单人病房。意识也越来越清晰。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回忆起车祸那天的片段。那天她刚结束一个兼职面试，天空下着细雨，她撑着伞走在人行道上……然后是一阵刺眼的远光灯，尖锐的刹车声，巨大的撞击力……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那辆车，似乎是直直地朝她冲过来的？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顾凛城依旧每晚都来，雷打不动。他不再穿无菌服，而是换上了舒适的深色毛衣和长裤，少了些商界精英的凌厉，多了些居家的随意，但眉宇间的疲惫却日益加深。他依旧沉默地照料她，只是擦拭身体的工作交还给了专业护工，但他仍会监督，确保一切妥当。
他带来的粥和汤，不再是医院食堂的味道，而是她熟悉的，顾家老宅厨师的手艺。那是她过去三年里，唯一能感受到些许“家”的温暖的味道。
他什么也没说，但她知道是他安排的。
这种沉默的、细致的关怀，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沈佳欣的心。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