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年娶一任妻子,每一任都活不过新婚月。
作为被献祭的第八任,我早有准备—— 在合卺酒里下毒,在喜被下藏刀,连喜烛都浸过毒。
喜宴散去,他执起我的手温柔道:“别怕,我与你一样是玩家。”
“这副本我刷了七次,每次新娘都会被诅咒杀死。”
“但这次,我们可以合作通关。”
红烛摇曳中,我点头轻笑,袖中毒酒悄无声息换成了交杯酒。
毕竟
我就是那个“诅咒”啊。
(1)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料、廉价熏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这味道黏在舌根,沉在肺底,甜腻得令人窒息。
送亲的队伍早在山脚下就停了。
唢呐声歇了,那些杂乱的、属于活人的声响被隔绝在外。
只有四个面无表情、穿着粗布衣裳的婆子,抬着这顶殷红如血的轿子,沉默地走在陡峭的山路上。
她们的脚步几乎听不见声音。
只有轿子吱呀吱呀的摇晃,规律得让人心头泛冷。
我端坐在轿内。
头顶的喜帕沉甸甸的,金线绣出的鸳鸯戏水图案磨蹭着额前的皮肤。
嫁衣是镇上前一个最好的绣娘赶工出来的,针脚细密,金丝银线,华丽得近乎狰狞。
裹在身上,像一层烫金的茧。
第八任。
这个词在心底滚过,没什么波澜。
镇子上的人提起那座山巅的古宅,提起宅子的主人,语气里的恐惧多过敬畏。
他每年娶一亲,每一任都活不过新婚月。
死状……没人能说得清。
只知道抬下来的棺材都很轻。
于是,我被献祭了出来。
外乡来的孤女,命硬,克死了一村子的人——他们需要这样一个理由,来掩盖他们的恐惧和自私。
也好。
袖口内侧,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淬了剧毒,稳稳别在暗袋里,冰凉坚硬。
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臂上,绑着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贴肤处透着寒意。
指尖划过腰间荷包,里面是几颗遇热即散的毒丸。
合卺酒?
自然早已不是原本的那杯。
轿身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外面死一样的寂静。
连风声都似乎绕开了这片地方。
轿帘被一只枯瘦的手掀开。
冷风挟着更浓的陈旧气息灌入。
一个穿着暗色褂子、脸上皱纹如同刀刻的老妪站在那里,眼神浑浊,没有任何情绪。
她哑着嗓子道:“娘子,请下轿。”
我搭上她冰凉如铁的手,借力走下轿。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宅邸。
飞檐翘角,黑沉沉地压在昏暗的天色下。
门前两只石兽模样怪异,似犬非犬,似狮非狮,瞳孔处空洞洞的,积着灰。
灯笼是白色的,上面却用鲜红的颜料写着歪歪扭扭的“囍”字。
光从里面透出来,是一种惨淡的红,映得朱漆剥落的大门如同巨兽淌血的口。
没有人声,没有喧闹。
几个同样穿着暗色衣服的下人垂手立在门边,脸孔在晃动的灯笼光下明明灭灭,像纸糊的人。
老妪引着我,脚步无声地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院落。
廊庑深长,两侧的高墙遮天蔽日,只能看见头顶一线灰白的天。
院子里草木荒芜,假山奇形怪状,投下幢幢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