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彻底的、令人绝望的空白。仿佛有人用一块粗糙的橡皮，强行擦掉了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页。只有几块模糊不清、支离破碎的影像，如同锋利的玻璃碎片，偶尔刺入脑海：昏暗的、摇曳不定的灯光……一声极其短促、充满了极度惊恐的尖叫，分辨不出是属于谁……还有……血？大片深色的、呈现出喷溅状的液体图案……
更多的细节，如同沉入马里亚纳海沟的石头，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捞不起一丝一毫。恐惧，像一只无形却冰冷彻骨的手，死死地攥紧了我的心脏，挤压得我几乎要窒息。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交谈声。“……嗯，身份确认无误后就可以通知家属来办了，手续要快……”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钥匙插入锁孔，金属部件转动摩擦发出的“咔哒”声，在这死寂得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惊心。
门，开了。
我像是一只被闪电吓坏的荒野动物，完全是出于本能，猛地蜷缩身体，滚落到最近的一个停尸台后面，冰冷的金属边缘瞬间硌疼了我赤裸的脊背，我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抑制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痛呼。
进来的两个人。一个穿着深蓝色的警服，肩章显示着他的级别不低，面容严肃。另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一次性橡胶手套，显然是法医。他们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空荡荡的、本该躺着一具尸体的停尸台，然后，他们的目光扫到了蜷缩在台子后面、只露出半张写满惊恐和茫然的脸的我。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彻底僵在了门口，脸上浮现出如出一辙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下一秒，警察的身体瞬间紧绷，右手以训练有素的速度按上了腰间的枪套，身体微微下蹲，呈现出高度戒备的姿态，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地锁定我。“谁在那里！出来！双手举起来，让我看到！”他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停尸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全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我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扶着冰冷的台面边缘站起来，高高举起双手，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我……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这、这里是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位法医的反应却更加古怪。他像是看到了某种绝对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死死地盯着我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困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惊悚？他猛地一把扯下自己的口罩，露出一张属于中年男人的、带着疲惫却又此刻被骇然情绪扭曲的脸：“是你？！李哲？！你还活着？！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仿佛大白天活见鬼。
警察紧张地快速瞥了法医一眼，按着枪的手丝毫未松：“李法医，你认识他？”
“认识？”李法医的声音依旧尖利，指向我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就是城西‘7·13’特大灭门案里，那户人家的唯一儿子，李哲！我们……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失踪的受害者之一，或者甚至可能已经……他的家人……父母、妹妹……他们的遗体昨晚凌晨才送过来，就在……就在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