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停尸房最里面、被几块白色裹尸布覆盖着的、沉默而冰冷的轮廓。
我的大脑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嗡的一声巨响,所有的声音都瞬间远去,只剩下尖锐的耳鸣。灭门案……?我的……家人?爸爸、妈妈、小妹……都死了?
冰冷的寒意,并非来自这停尸房的低温,而是从灵魂最深处迸发出来,瞬间窜遍我的四肢百骸,冻结了血液,凝固了呼吸。我下意识地顺着他目光所示的方向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烈痉挛,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你胡说……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昨天下午还……”记忆的断层如同漆黑的深渊,吞噬了所有可能辩驳的话语。
警察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度警惕和审视,那目光像是在分析一件极其危险的证物。他按着枪套的手握得更紧了。“李先生?请你保持冷静,慢慢走过来,跟我们出来,我们需要立刻问你一些问题。”他的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和命令。
他们将我带出了那间冰冷的停尸房,穿过阴森漫长的走廊,来到一间狭小逼仄的问询室。灯光同样惨白,照得我无所遁形,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有人扔给我一条薄薄的毯子,我把它紧紧裹在身上,但依旧冷得牙齿不住地打颤。这寒冷并非仅仅源于体温的流失,更来自于那片空白的、却被无数证据指向沾满血腥的记忆深渊。
李法医对我进行了初步的身体检查。除了额角那道明显的磕伤、一些轻微的擦伤和淤青,以及严重的记忆缺失和情绪应激状态外,并无其他严重外伤,生命体征甚至可以说是平稳。“奇迹……”他低声嘟囔着,看我的眼神依旧复杂难明,混杂着职业性的困惑和一丝无法消散的惊疑。
不久,一个看起来级别更高、面色更加凝重的警官走了进来。他自我介绍姓陈,然后在我对面坐下,双手交叉放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
“李先生,对于你家的遭遇,我代表局里表示深切的悲痛。但是,”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压力,“我们需要你的全力配合。初步调查显示,昨晚十点至十一点左右,你家发生了剧烈的燃气爆炸,并引发了严重的火灾。消防队员扑灭大火后,在现场……发现了三具遗体,经过初步辨认,确认为你的父母和妹妹。现场……非常惨烈,破坏严重。我们经过初步勘察,高度怀疑是有人为破坏燃气管道导致的爆炸,案件已定性为恶性谋杀。”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仔细观察着我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反应。
“我们搜寻了现场及周边,没有找到你。现场也没有任何显示你安全离开的痕迹,加上爆炸的剧烈程度和火灾的破坏范围,我们一度认为你……也已经不幸遇难,甚至可能……就在刚才那个房间里。你为什么会在停尸房?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请你仔细回忆,任何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
我双手死死地抱住仿佛要裂开的头,手指用力地挤压着太阳穴,痛苦地摇头,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前天下午下班回家……之后就是一片空白……然后……然后就是刚才……在……在那个冰冷的台子上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