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驶上高速时,突然下起了暴雨。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的,瞬间模糊了视线。张强刚要减速,路边突然冲出一辆电动车,他猛打方向盘,货车“砰”的一声撞在护栏上,车头瞬间变形。周德发在方向盘里“慌”得不行,他能感觉到林秀兰放在副驾驶的手在发抖,能听到晓星在电话里哭着喊“姑姑,你们怎么样”。
救援人员把张强和林秀兰从车里扶出来时,周德发“盯”着副驾驶的座位——那个缝纫机零件还挂在后视镜上,红绳断了,零件落在座位下,上面的“周记”二字被雨水泡得更清晰了。林秀兰蹲下来,捡起零件,抱在怀里哭:“老周,我们没事,零件也没事。”
货车最终被拖去了报废厂。张强想把零件取下来,林秀兰却摇摇头:“让它陪着这车吧,老周在这车上待了五年,这零件是他的念想。”周德发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拆解,引擎的最后一声“突突”,像是在跟林秀兰告别——他要去下一个地方了,不管是哪,他都会跟着账本和零件的方向走,跟着林秀兰和晓星的身影走。
平城的城中村,总飘着股混杂的气味,麻辣烫的牛油香、垃圾桶的酸腐味,还有晓星出租屋飘出的布料香,在暮色里缠成一团。黑色流浪猫蹲在晓星的缝纫机旁,琥珀色的瞳孔盯着她手里的针线——这是周德发,现在是这只刚满半岁的流浪猫,三个月前被晓星捡回来,理由是“它蹲在我摊位前,怎么赶都不走,像我爸当年守着鞋厂的样子”。
晓星毕业后没找工作,把“老周布鞋”的店从线上搬到了线下。出租屋的客厅里摆着两台缝纫机,一台是林秀兰从珠镇带来的旧机器,另一台是新添的。流浪猫每天就趴在旧缝纫机上,看着晓星踩针、剪线,偶尔伸出爪子,帮她把掉落的顶针勾到面前——它记得这台机器的脾气,踩快了会卡住,针脚要调得比新机器松半格,这些都是当年他教给林秀兰的。
2018年的春天,短视频突然火了。晓星抱着试试的心态,拍了段自己做布鞋的视频,流浪猫不小心入了镜,趴在缝纫机上打哈欠的样子意外成了“亮点”。视频发出去的第二天,网店的订单就多了一倍,晓星笑着摸了摸流浪猫的头:“没想到你还是个福星。”流浪猫蹭了蹭她的手,瞳孔里映着缝纫机上的布料——那是块深蓝色的灯芯绒,当年林秀兰怀孕时,他就是用这块布料给晓星做的第一件小衣服,小小的,软软的,像个小包裹。
城中村的日子过得快,晓星的订单越来越多,她雇了两个留守妇女帮忙,出租屋的客厅堆不下布料,就搬到了隔壁的仓库。流浪猫每天跟着她,从出租屋走到仓库,再走到夜市的摊位。有天晚上,一个偷东西的小孩趁晓星不注意,伸手去摸摊位上的布鞋,流浪猫突然扑上去,对着小孩的裤腿龇牙,小孩吓得“哇”地一声跑了。晓星抱着流浪猫,从口袋里掏出块小鱼干:“阿猫,谢谢你啊,你跟我爸一样,会保护我。”流浪猫嚼着小鱼干,尾巴绕着她的手腕——他当然会保护她,从她出生那天起,就会,在鞋厂时,他会赶走想欺负她的小屁孩;现在,他是只猫,也一样能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