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有个洞,怎么填都填不满。
有时候晚上做梦,还会梦见她。
她坐在厨房小板凳上,剥蒜,头也不抬地说:
“你跑啊,你跑再远,也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我总是被这句话吓醒。
一身冷汗。
我逃了,逃得越远越好。
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还是得回去。
不是我想,是命运非要把我拽回去。
那天,我正在店里做新品试饮,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是个男的,声音沙哑:
“你是李翠花的女儿吧?”
我愣了一下,已经好多年没人叫我“李翠花女儿”了。
我说:“你谁?”
他说:“我是县医院的医生,你妈病了,挺严重的,你回来一趟吧。”
我沉默了很久,才问:
“她快死了吗?”
他没正面回答,只说:
“她念叨你名字。”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说:“她骂我的时候,可从没叫过我名字。”
我挂了电话。
把手机关机,继续干活。
那天,我做了个新品,叫“自由草莓”。
我喝了一口,甜的,却苦得我想吐。
晚上,我回到出租屋,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像个小孩。
我知道,我终究会回去。
不是因为我原谅她了。
是因为我想亲口问她一句:
“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
第三章:她病了,我却笑了
我回了老家。
不是风风光光,不是衣锦还乡,是坐了一夜硬座,背着个旧帆布包,像逃难。
下车那一刻,空气里全是煤渣子味,还是我记忆里的那股臭烟味。
我站在站台上,突然想转身就走。
可我没动。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来认亲的,我是来看她怎么“遭报应”的。
医院比我想象的破,墙皮黄得发灰,走廊里一股尿骚加消毒水。
我拎着在路上买的一袋苹果,站在病房门口,往里看。
她躺在那儿,瘦得跟一把干柴似的,头发全白了,乱糟糟贴在头皮上。
嘴里插着管,鼻子也插着,旁边的机器“滴——滴——”地响。
我愣了半天,才认出来,这真是我妈。
那个曾经一只手把我拎起来,扇得我嘴角出血的女人,现在连睁眼都费劲。
我走过去,把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没说话。
她眼皮动了动,睁开一条缝,看见我,突然激动了。
手指抖啊抖,想抬起来,嘴里“呜呜”地发声,却说不出来。
我拉开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冲她笑了笑:
“李翠花,你也有今天?”
她眼睛瞪得老大,像要把我吃了。
我却笑得更开心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骂啊,你起来骂啊!你说我不配幸福,说我长得像畜生,说你怎么没把我掐死——你倒是说啊!”
我越说越激动,声音把护士都引来了。
护士小声提醒我:“病人才抢救过来,你别刺激她。”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把情绪咽回去。
护士走了,屋里只剩我们俩。
我凑近她,压低声音: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大学毕业了,在北京上班,一个月工资八千,比你一辈子攒的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