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滚出去。"她突然对我说,"你们都滚。"

我弯腰捡钥匙时,看见钢琴底下压着撕碎的B超单。日期2003年6月18日,患者姓名栏写着"林晓棠",医师签名处是"程阳"。

老唐在楼道阴影里抽烟。烟灰缸堆满"白沙"烟蒂——父亲生前只抽这个牌子。

"看到代价了?"他递来茶杯,水面映出我猩红的眼睛。

医学院方向传来救护车鸣笛。陆远的摩托车轰鸣着碾过雨夜,后座绑着个银色行李箱。

第4章

救护车红蓝灯光扫过巷口时,我正把挂号单折成纸飞机。医学院西门开了又关,穿白大褂的人群像被惊动的鸽群。

纸飞机扎进咖啡杯。褐色液体漫过"妇产科"三个字,把陆远的签名泡成浮肿的墨团。

"新品试喝。"我把素描本推到桌角。林晓棠常坐的靠窗位置,阳光刚好能照到画纸边缘。本子上是唱片店速写,老唐的青铜钥匙串特意画了特写。

风铃响到第三声,她推门时左腕缠着绷带。白大褂换成淡紫色针织衫,领口别着银色音符胸针——父亲送母亲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可以坐这吗?"她指节敲了敲我对面的空位。消毒水味里混着柠檬香,和钢琴上那瓶褪黑素喷雾一个味道。

我故意让素描本被风吹开。下一页是青石巷17号的门廊速写,窗台上摆着盆蔫头耷脑的绿萝。

"你画得..."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像极了我祖父。"指甲陷进我表带位置,那里有块烫伤疤——五岁时打翻爷爷的紫砂壶留下的。

咖啡渍在画纸上洇出胎记形状。我转动杯垫掩饰手抖:"刚搬来的设计师,程时。"

"林晓棠。"她抽出钢笔在点单卡背面写名字,笔尖在"棠"字最后一勾突然打滑。墨迹穿过纸背,和我童年相册里母亲签名一模一样。

我们聊到唱片店霓虹灯牌年久失修时,她突然盯着我耳垂:"你这里..."手指虚点自己右耳,"应该有个耳洞。"

我咖啡勺掉进杯里。母亲总说第一次见面就注意到父亲缺了右耳洞,但父亲坚称是认识半年后才打的。

"医学院下周有解剖展。"她撕下邀请函递给我,纸角印着"6月21日"。我摸到纸张背面的凸起,对着阳光看是钢印压出的"LC"字样。

玻璃窗突然映出皮衣反光。陆远踹开店门时,门框风铃砸在地上。他左眉疤痕比昨天更红,像是刚撕掉结痂。

"晓棠。"他指节叩在我们桌子中间,"唐叔让你回去盘货。"眼神扫过我素描本时突然凝固,一把扯过画着青铜钥匙的那页。

纸张撕裂声里,林晓棠的钢笔滚到地上。陆远踩住笔杆,鞋底碾出咯吱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后颈贴着的纱布渗出血迹。我盯着他锁骨位置的吉他纹身,那里本该有颗痣——父亲说陆远纹身就是为了盖住胎记。

林晓棠弯腰捡钢笔时,针织衫领口滑出半截红绳。我瞥见拴着的铜钥匙,匙柄刻着"1315"——和昨晚储物柜标签同号。

"远哥!"她突然拽住陆远皮衣下摆,"demo带还在我这儿。"从书包夹层抽出盘磁带,标签写着《6.21最终版》,但带壳明显比标准磁带厚。

陆远抢过磁带时,我闻到熟悉的烟草味——父亲书房铁盒里的旧磁带也是这个味道。他转身撞翻服务生托盘,咖啡泼在我素描本上。墨迹晕染开来,青铜钥匙的速写变成团模糊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