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林浩的眼睛真好看，像落满了星的深潭，即使那星星是冰冷的碎玻璃。我在想，如果地板能裂开一条缝把我吞下去就好了。我在想，粉笔，原来是苦的。
但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
电话是在深夜响起的。屏幕上跳跃着“苏雅”的名字。这三个月，她没少给我发“慰问”消息，有时是分享另一个#小丑女#模仿视频的链接，有时是看似好心实则炫耀地告诉我林浩又和她去了哪里。我通常直接划掉。但这一次，铃声固执地响个不停，在死寂的夜里像一把钻头。
我按了接听，却没有说话。
那头先是一片嘈杂的背景音，像是音乐声，又夹杂着模糊的人语——她在直播。然后，苏雅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直播时特有的、夸张的甜腻：“……宝宝们别急嘛，礼物刷起来！今晚给你们看个刺激的哦！”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她在移动。背景音里的音乐忽然停了，可能是进了某个房间。
“嘿，‘小丑女’，在看姐姐直播吗？”她显然看到了在线列表里的某个提示，声音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听说你最近在看心理医生？怎么，玻璃心碎了呀？要不要姐姐送你一盒彩色粉笔，吃起来味道更好哦……”
弹幕里大概是一片“哈哈哈”和“雅姐威武”。
我握着电话，指甲掐进掌心。
忽然，苏雅的声音顿住了。背景音里彻底安静下来，静得诡异。
“谁？”她的音调变了，那层甜腻瞬间剥落，露出底下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谁在那儿？”
弹幕滚动的声音似乎加快了。
“别搞了，一点也不好笑……”她强自镇定，但声音开始发紧，“那面具……从哪里弄来的？”
我的呼吸微微屏住。什么面具？
紧接着，苏雅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骤然拔高，尖利得几乎破音：“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滚出去！”
碰撞声，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沉重，混乱。
然后，她的声音猛地被掐断，又像是被极致的恐惧猛地攥住了喉咙，发出一种极短的、漏气般的嘶声。
下一秒，无法形容的、撕裂一切的高分贝尖叫爆炸开来，穿透听筒，几乎刺破我的耳膜——
“他回来了！！！”
尖叫之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连电流的杂音都消失了。
几秒后，电话被猛地挂断。
忙音。嘟——嘟——嘟——
我坐在床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握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
窗外，夜黑得浓稠。
第二天早上，苏雅没有来学校。
她的座位空着。平时围绕在她身边的那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猜测着她是不是又去了哪个品牌活动，或者只是单纯地睡过了头。但空气中漂浮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有人时不时瞥向我，眼神里带着残留的戏谑和一点新生的、模糊的探究。
我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书本的边缘。粉笔灰的味道似乎又回来了。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打响时，班主任脸色惨白地冲进教室，身后跟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同学，暂时留在座位上。”班主任的声音是抖的，目光扫过全班，最后极其短暂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在我方向停顿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