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抚过肩章,想起那天,政委当着全队的面,把她们的军衔撕下来,说:“你们不配穿这身衣服。”她没哭,可那晚,她把军装洗了三遍,叠好,藏进衣柜,像埋葬一个人。
现在,她得穿上它。
窗外夜色浓重,楼下的路灯昏黄。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发,皱纹,松垮的皮肤。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退休大妈。
可她知道,镜子里的人,也曾扛着药箱在炮火中奔跑,曾在零下二十度的帐篷里连续手术八小时,曾对着一个心跳停止的战友说:“我不会让你走。”
她攥紧军装,声音轻得像对自己说,又像对那五个藏在黑夜里的姐妹说:
“姐妹们……我们还能行吗?”
她不知道答案。可她知道,如果不去,她这辈子,真的就彻底死了。
第二章 防空洞里的手术台——我们的手还在,心也没死
城西的307人防工程,三十年没人来过。铁门锈死,李桂芳用扳手砸了十分钟才撬开一条缝。冷风从地下灌出来,带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像一口陈年的伤口。
她先进去,手电光扫过墙面,水泥剥落,管道裸露,可那行红漆写的“战地急救区”还在。她的心跳了一下——她们没被彻底抹掉。
王姐、刘梅、吴老师、张兰,一个接一个进来。没人说话。她们穿着便装,可动作依旧利落,像回到了1986年。吴老师直接走向医疗储物间,撬开一个铁箱,里面是她们当年藏下的野战医疗包。纱布发黄,药瓶结霜,但手术刀、止血钳、缝合线,都在。
“器械能用。”吴老师声音低沉,“药过期了,但有些能替代。”
李桂芳点头,可眉头没松。老周的病历她看了三遍:医院诊断是“神经退行性病变”,建议保守治疗。可吴老师翻着化验单,突然抬头:“不对,这是战创伤后遗症。”
“什么?”李桂芳问。
“弹片震伤导致的慢性神经压迫,三十年慢慢恶化。现代医院没见过这种伤,只会当老年病治。”吴老师手指发抖,“再拖一周,他脑干会受压,救不回来了。”
李桂芳懂了。这不是普通手术,是她们独有的战场医学。只有她们,能救他。
可刚松一口气,王姐开口了:“麻醉剂呢?没有标准剂量表,我没法配。”
李桂芳皱眉:“按战地口诀来,你记得的。”
王姐猛地抬头:“你还敢让我配?三十年前那一针,不就是我配错了,才害死小林?”
空气瞬间冻结。
小林——那个被她们“埋了”的第六人。李桂芳咬牙:“那是上面改了剂量,你也是受害者。”
“可针是我打的!”王姐声音发抖,“你信不过我,就别让我上!我不配!”
李桂芳想反驳,可话卡在喉咙。她确实不信。不是因为恨,而是怕——怕再出一次错,怕这次死的是老周,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刘梅赶紧过来:“都别吵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是救命的时候!”
她话音未落,手机响了。她一看,脸色变了。
是女儿。
“妈!你到底去哪儿了?我打你十多个电话!”女儿声音炸进来,“你再不回家,我现在就报警!说你失踪了!”
刘梅僵住。她看看女儿,又看看姐妹们,手心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