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忙说着“无妨”、“夫人保重身体”。
他半扶半抱地将我带到一旁人稍少的阴凉处,秋云赶紧递上水囊。我
接过,指尖冰凉,哆哆嗦嗦地喝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却丝毫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
沈知微没死。
她回来了。
变成了将军。
这个认知像惊雷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炸开。
那我这三年算什么?
我这个顶着她的名字、她的脸孔的替身,又算什么?
裴舟知道吗?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无数个问题翻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仪式还在继续。
皇帝对“沈将军”大加封赏,金银绢帛,加官进爵。
沈知微——不,现在是沈锐将军——单膝跪地,谢恩领旨,姿态干脆利落,声音清朗冷静,没有丝毫怯场或激动。
我远远地看着,心乱如麻。
她经历了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浑身迫人的煞气和冰冷的眼神,和三年前那个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闺阁小姐判若两人。
仪式终于结束。
帝驾回宫,百官及其家眷也各自准备打道回府。
回程的马车上,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裴舟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嗒,嗒,嗒,每一声都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突然,他敲击的动作停了。
眼睛没睁开,薄唇却轻启。
“那位沈将军,”
他语气平淡,像在谈论天气,“倒是少年英杰,沈家……竟还出了这样一位人物。”
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他果然提起她了!
我攥紧了袖口,喉咙发干,不敢接话。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我脸上,那探究的、冰冷的视线又来了。
“说起来,他与知微同姓,年纪似乎也相仿。夫人以前在沈家时,可曾听说过这位远支的……族兄?”
族兄?
他竟用这个称呼来试探我!
我头皮发麻,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尽量平稳:“回大人,妾身……未曾听闻。沈家旁支繁多,或许……是哪位远房老爷家的公子,自幼离家也未可知。”
“哦?是吗?”
裴舟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我的皮囊,看看里面的芯子到底有没有撒谎。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瞬间袭来。
“夫人与知微情同姐妹,她的族人,你竟会一无所知?”
我呼吸一滞,后背渗出冷汗。
“而且,”他语调蓦地一沉,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如今你才是裴夫人,望你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过往之人,已如云烟。勿要做不合时宜之事,说不可说之话。”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敲打在我的心上:“否则,引火烧身,悔之晚矣。”
我脸色煞白,低下头:“妾身……明白。”
他满意地靠回椅背,重新闭上眼,仿佛刚才那番冰冷的警告从未发生过。
我却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发冷。
他果然在怀疑!
他怀疑我和沈知微还有联系?
或者,他根本就是在用话敲打我,让我认清自己的“替身”位置,不要因为旧主归来而产生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可是,沈知微看我的眼神……
那全然陌生的冰冷和轻蔑,丝毫不似作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