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沙僧应声,八戒点头,白龙马甩了一下尾。唯有悟空不在。

火光把庙内四角一寸寸地照亮,又照到供台上一个小裂口。裂口里塞着朽木,朽木里枯噬的虫道像字,未识。唐僧看了一眼,心里却忽地拧了一下。他垂下眼,低声默念。

风从门缝里探头,像好奇的少年。它绕着白龙马的腿转了一圈,带着一缕甜香,钻进火焰里,火苗跳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啮。沙僧抬头:“风里有味。”

“什么味?”八戒鼻子动了一动,忽然眯起眼,像遇到童年里某家厨房的记忆,“是斋。”

“斋?”唐僧看向门外。

“嗯,热油里炸过的素丸子再复蒸,甜里带咸。”八戒笑,眼睛都弯了,“不远,像就在林子后头。”

沙僧皱眉,却不接话。唐僧按住锡杖,轻声道:“莫急,待悟空回来。”

火光又跳了一下,这次是真暖了。白龙马在旁侧身,鬃毛在光里像小雪堆。它忽然低低嘶了声,鼻息里的雾白了一瞬。唐僧的心跟着微颤:火有热,香更甜,风却冷,哪里不对?

火堆上,一枚火星飞起,又落回灰里,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像极远处,有钟在极深的井底,轻轻碰了井壁。谁在敲?钟又在哪里?

第三章·香里人

香从门缝里往庙中伸进来,像一条看不见的白丝。八戒坐直了身子,鼻翼就像被丝线牵着往外走。他站起:“师父,我去看看是不是山民施斋,捎点回来。”

唐僧欲言,又看八戒眼里那股热切——饥也不是单纯的饥,是见到人间烟火的一点欢,他心头一软:“莫走远,记得看脚下。”

“晓得晓得。”八戒挠挠耳朵,提着钉耙就往外去。

庙外的风一旦离开火光,便凉得更真。香味把凉气洗出一条温暖的路,路尽头有一团柔黄的光,像雨夜里屋檐下的灯。八戒快步过去,越走越踏实,脚下的土像新扫过,连松针都排得整齐。

一座斋堂安静地立在松林间,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何时就在那里了。门楣上挂着木牌,上写“善斋二字”。八戒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笑自己多心:善斋善斋,有什么不好?

堂里摆着几张方桌,桌面擦得可以照人。墙上挂着一幅画,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和尚,手持锡杖,旁边写着“施与有度”。八戒盯了一眼,咧嘴笑:“有度有度,正好我度一碗。”

一个身形清瘦的老人从后厨走出,衣袍洁洁的,笑意温温的:“远路来的行者,辛苦了。夜凉,且坐。我这斋虽粗,却用心。”

“用心最好。”八戒把钉耙靠在门外,便要坐下。

老人把一碗素汤端来,汤面浮着几片白蘑,热气腾起,香气入鼻,不腻不烈正对脾气。八戒舀一口,汤是热的,顺喉而下,胃里一阵暖,眼眶都潮了:“这年头,遇到肯让人添一勺的,都是恩。”

老人笑笑:“善念相逢,不问年头。”他看八戒腰间,像随意一瞥,“你等可是那取经之人?”

八戒一惊:“您如何——”

老人低低一笑:“我不过问一问。经是玄义,不轻易示人。只是听说……其中有一页,能安乡里风霜。”

八戒端着碗,忽然有一点不自然。他挠头:“这事不归我做主,师父在前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