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七章·马之梦

白龙马在雾心里闭上眼。黑暗里,忽然有一片波光,像南海。波上有一朵莲,莲未开,只有香。香不甜,香清。

它不知自己是在睡还是醒。风从耳边掠过,带着一个很熟很远的声音,如同潮水退去又归来:“心不在缰,缰即是心。可愿代承一缕?”

它不懂“愿”字,但它知道“当”。苍白的雾里,缰绳是色,是红棕,是它与人的桥。它把那桥衔在口里,牙龈被勒出一丝痛。痛出来的时候,它听见一声极细的铃,像是来自一截玉珠的碰撞。

“只一缕,不久。”那声音道,“不是箍,是意。”

白龙马的四蹄在地上稳稳地立着,腿肚子里开始轻轻颤。它想起自己来时曾焚过的宝物,想起曾经的惶恐与补偿,想起许多次,在风雪里背着一个人一步步走的稳。它把那稳往嘴里含得更紧。

痛,像一线火,从牙齿里向上攀,攀到眼睛,攀到额。唐僧的手在缰上,白龙马用很小的力道往后拖了一寸。那寸,是它所有的“言”。

梦里莲心忽然开了一线,露出一点金光。金光不耀眼,却把雾里那团棉轻轻烧出一个洞。白龙马借着那个洞,看见雾外的世界:火焰忽明忽暗,沙僧站得像一棵树,唐僧的指尖离经页,有一线。

它的鼻息再一次重重地喷出,喷出的不是气,是它咬在口里的那一点“意”。意往外一吐,像在风里打了一个结。结一成,雾在它面前退了半步。

“善相求经?”那声音在它耳边笑,“善且不度人,何善?”

白龙马不知道笑里有慈还是有责。它只知道,此刻它要把那条“缰”往回拉——不许离。

它咬得更紧,一滴水从眼角落下来,落在它的鬃上,冷。它不去甩头,它怕一甩,手就松了。它的四蹄蹬地,肌肉绷紧,像要把这座破庙连根稳住。

远处,有钟声。钟不是外钟,是它心里的钟。钟一响,它忽然看见悟空,像从风里走出来,眼里有光,光里带笑。那笑不轻佻,是锋利被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