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我洒的几滴，那是小半瓶！是我加班熬夜、省下逛街买衣服的钱才换来的！
“妈！！！”
我这一声几乎是尖叫出来的，带着哭腔和完全的无法置信。
她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美妆蛋掉在桌子上，滚出一道粉底的痕迹。
她猛地转过头，脸上带着那种被抓包的、极致的惊慌，糊着粉底的脸甚至能看到瞬间褪去的血色。
“你在干什么？！！”
我冲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还捏着的粉底液瓶子，盖子都不知道扔哪去了。
我的心痛得抽抽，手指颤抖地指着那滩还在浪费的神仙水：“这个！这个多贵你知道吗？！我自己都舍不得用！你居然给我洒了这么多！你干嘛动我东西啊！”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淹没了我。
那些她最近所有反常的、惹人烦的举动一下子全涌上来：动我口红，穿我裤子，现在又毁了我最贵的护肤品！
她到底怎么了？！
老了老了反而开始作妖！
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手指绞着衣角，眼神惶惶地看看我，又看看桌上的一片狼藉，嘴唇嗫嚅着：“我……我就是……我看你用这个……脸光光的……我想……”
她的解释语无伦次，苍白无力。
我根本听不进去。
积攒的所有不满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口不择言地吼出了那句足以杀死一切的话：
“你老了能不能别装嫩！这是我的东西！你不是有自己的雪花膏吗？！你用那些不行吗？！你照照镜子！你这样像什么样子！难看死了！”
声音在房间里炸开，尖锐又刻薄。
时间好像瞬间凝固了。
我妈所有慌乱的动作都停住了。
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一点点地缩了起来。
她不再试图解释，不再看我，目光垂下去，落在她自己那双因为常年干活而有些粗糙的手上。
她像个突然被推上舞台却忘了所有台词、聚光灯打下时只剩下茫然和恐慌的小孩，一个做错了天大事情、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孩。
她甚至微微缩了一下脖子，好像怕我打她一样。
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涂花的脸上，眼神空洞又受伤。
我那句“难看死了”还在空气里嗡嗡作响，像刀子一样回旋。
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看也不再看她，指着门外：“你出去！出去！”
她顿了一下，然后真的像个听话又无措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脚步微微踉跄地、极快地从我身边走过，出了我的房间。
自始至终，没再说一句话。
我砰地一声甩上门，反锁。
后背抵着门板，看着桌上那一片狼藉，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气的，疼的，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被我自己强行压下去的心慌。
那天晚上，我们没说话。
我把弄脏的桌子擦了，心疼地把剩下那点神仙水收好，地毯那块污渍怎么擦都留下一点痕迹，像块丑陋的疤。
吃饭的时候，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我爸看看我，又看看默默扒拉着饭粒、始终低着头的我妈，试图缓和两句：“怎么了这是？又闹脾气？”
我没吭声。
我妈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我爸，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没……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