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把棒子背好，抱拳：“娘子，俺求借扇。俺要风往俺要走的路上吹，不叫火拦住取经众人。你要守的界，俺也守。”
铁扇公主的手一紧，扇骨上的裂痕轻轻噬了她一下。
她把扇一合：“借不得。”
行者眼里的火光猛了一下。下一瞬，他笑了，笑容里的火藏了起来，只余清冷：“那俺，就先试试这把。”
他抬手，指向她握着的扇。
“这把——怕是假的吧？”
铁扇公主没有意外。她轻轻放下扇，把面朝下，放在石栏上。扇面在石上发出一声轻响，像空骨敲木。行者的笑意像风一样，薄薄地擦过她的脸。
“假扇落地，空响。”他说。
“风别乱。”她像应答，又像没在答他。
她缓缓转身，罗刹洞的黑影裹住她一半身形。行者看着那道黑影吞吐火色，就像看着一口古井吞下一团炽热的星子。
“娘子。”他最后道，“俺老孙不拿凡人做筹。你也别拿俺当刀。风怎么吹，火怎么走，你我都知道。今日借不得，明日俺再来。”
他一个翻身，影子回到火里。火光又一次把天幕划开，留下一条鲜明的伤口。
铁扇公主收回目光，手背的青筋又起又伏。她把那把假扇放回案上，指尖掠过扇骨裂。裂痕很细，却从扇根一路延伸向扇面深处，像一条藏得极深的鱼骨。
“风别乱。”她说，“你守你的路。我守我的山。”
石栏外，风忽然收紧，火像被一口无形的井吸住一瞬，发出低低的嘶吼。
山下，有婴儿的哭声安静了一息。
那一息，足够铁扇公主把指尖轻轻按在扇骨裂上，按出一点血。血立刻被扇骨吞下，像往干土里滴了水。她的眼睛在火里，是冷的；在风里，是热的。
她高声说了一句：“风别乱。”
风像真的听见了，低下头，伏在她脚边。
第二章｜假与真
第二日，火焰山还是红。红得像一张巨大的舌，伸出来，一寸寸舔着大地。行者如约而至，落在风口台边，笑容和昨日一样，干净得像一把刚洗净的刀。
铁扇公主不理他，抬手，让洞里小妖送出一把扇。那扇面葱绿，扇骨细长，像芭蕉叶折成的弧。行者伸手接过，指肚轻轻一敲，还是那一声空响。
“假扇。”他说。
小妖缩了缩脖子，往洞里跑。铁扇公主未看那扇，冷声道：“扇借不得，你要风，自己去扇。”
行者抬眼，眼里火光一闪即没：“俺来，确是要扇，但不是要扇你这扇骨。娘子不肯，俺老孙也不赖。只是问一句：你握着真扇，到底是要护家，还是要护名？”
铁扇公主的扇骨轻轻一震。她把扇面挪开半寸，露出扇背一处淡淡的痕，像被人用指甲缓慢划过，留下血浅浅的停驻。
“家，名，都守。”她说。
“都守？”行者笑，笑里没有讽，只是薄，“世上哪有都守的事。你若要都守，就是要别人替你破一头。娘子，你心里明白，你盼的是谁替你破。”
铁扇公主抬头，看他：“你替不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