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替。”行者道，“俺替的是取经路，不替妖王的脸面，也不替娘子的骄傲。”
铁扇公主目光一冷：“那你滚。”
行者不动，像一块石头稳稳卡在风的喉口。
“滚是不滚的。”他像念经一样平，“俺今天不拿扇，只拿一句话。你若继续不给，一会儿风就会乱。火就会认路。认了路，就往村子里走。你要么扇，要么，俺自己扇。”
铁扇公主的手忽然把扇骨握紧，指节发白。她抬头看风口，南边的风像一匹躁马，呼哧呼哧地喘，想要跳出那道看不见的绳子。
“风别乱。”她低声。
行者看她，忽然收了笑意，抱拳：“娘子，你若肯扇一次，不扇尽，只扇开一线，让圣僧得过，俺老孙在你此处，记你一情。以后一旦旧盟来扰，俺也不袖手。”
铁扇公主的眼里突然有一点亮，亮得很微：不是盼救，是听见了“守界者”的口吻。她点一点头，又摇摇头：“你记情，我不求人。风朝谁，扇在谁手，只问后果。我扇一次，牛魔那边就有人借风做乱。你挡得住？”
行者退一步，坦然：“俺不立妄语。旧盟的乱，俺未必挡得住。但俺挡得住俺该挡的火。”
“你挡你的。”铁扇公主把扇背在身后，“我守我的。”
行者叹了口气：“娘子何苦。你既不肯借，俺也只好硬来。”
他话音未落，身影已不见。风忽然一沉，仿佛有人把那口无形的井挪了半寸。铁扇公主的指尖在扇骨上掐了一下，扇骨上那道裂痕像活物般抖了抖，细微的痛顺着骨节传上来。
“风别乱。”她几乎是咬着牙。
罗刹洞口，一阵冷风从洞底升上来，贴着她脚背滑过，像一条伏服的蛇。她把扇背过，指尖抹过扇面的一条细线，那线在扇面里藏着，看不见，摸得出，是她那夜用血封下的“风火律”。
她轻轻念了一句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话：“东三，南一，偏半步。”
风像听了密令，忽然向东偏去三分，又向南退了一分。火被牵着鼻子，往妖域边角去了。行者的影子从火里跃出，就像一尾黑鱼在水面上一弹，身上还带着火星。他落在铁扇身边，抖了抖毛，火星散尽。
“娘子好手段。”他道，“不借扇，偏能叫风。可惜，这风，只能引火半步。”
铁扇公主淡淡：“半步，要命。”
“要命给谁？”行者问。
“给该死的。”她回。
行者沉默了一息，忽然笑：“好。”
他的笑像一口被藏了很久的泉，轻轻喷出，落在火里，不灭火，只叫火的边角少了一缕硬气。
“俺明日再来。”行者收了笑，“不过娘子放心，俺今夜看着风。你若困了，便睡会儿。”
铁扇公主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靠在石栏一端，扇面合着，扇骨贴着胸口。风和火在她胸口一起呼吸，她闭上眼，嘴里还不忘那句：“风别乱。”
她在梦与醒之间，看见了红孩儿。
那孩子小小的，眼睛亮，爱笑，爱跑，扇起扇来比她还快。后来莲花池边的风吹走了他，吹去了他的火。她没追上，站在风口台，看见自己的影子被火拉得很长，长到足以把她自己绊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