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孩子回头，笑，“别扇我。我不热。”
她猛然睁开眼。行者已经不见了，风口台上空空的，只有她脚边一个凹痕，是金箍棒刚才立过的印。
她低头，喃喃道：“风别乱。”
第三章｜借风礼
第三天，村里人抬出一张旧桌，桌上放着粗盐和干草，点了两只小小的灰烬灯。村老带着几个青壮站在风口台下，拱手朝上拜，口里念着一句古老而简短的礼词。
“求风借路。”
铁扇公主站在风口台边缘，看他们把盐撒在地上，撒出一道弧，像在地上画一个不会烧坏的月牙。孩子们的咳嗽声比前两日轻了些，但还是像木头刮过喉骨。她指尖发痒，想一扇把这月牙上的灰吹干净，想把火连根熄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她也知道“不能”这两个字，会让很多人恨她。
行者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没说话，只微微侧身，让自己不拦她的视线。
村老声里有颤：“罗刹娘娘，借风一线，叫我们庄子里的小子活命。”
铁扇公主没有答，只俯身，把扇在手心里紧了紧。她看见村老的背有点驼，衣袖上有大片被火熏出来的灰影。她想到自己也有一件衣裳，下摆被火舌舔过，留下不肯退去的痕。
她抽出一口气，压低嗓子：“风别乱。”
她转身，把扇面朝下，轻轻在石栏上划了一道极细的痕。痕与扇骨裂相照应，像两条在黑暗里交头接耳的线。她用指尖把这两条线接起来，心里默念：“东一，南二，留缝三寸。”
风从南边收回来一点，从东边吐出去一点，像有人把一扇大门只开了一个人的肩宽。村里的灰烬灯忽然跳了一下，火苗在盐上停了一息，然后往外斜出一丝细光，沿着地上那道月牙，划过像发亮的痕。
孩子们的咳声又轻了一分。有人忍不住抹眼泪，有人掀开襟口大声吐气，又有人朝风口台跪下去。铁扇公主往前一步，用扇背托起那人。“别跪我，跪风。”
那人愣住，看她。她的眼睛很冷，冷得像火里埋了一枚冰核。他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把额头按在那道月牙的最尖上。
行者这才开口：“娘子，你这手段，真叫俺开了眼。你不扇，风却在你指下走。你若肯真扇一回，怕是连火焰山都得低头。”
铁扇公主淡淡：“真扇一回，牛魔那边三回。你挡得住？”
行者沉吟，没答。他忽然转了个话头：“红孩儿……善财童子可好吗？”
铁扇公主的手指一颤，扇背差点脱手。她用力抓住，扇骨里那道裂纹像被猛然扯了一下，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她用很平的声音说：“他走他的道。我守我的山。”
行者看着她：“娘子不怨？”
“怨。”她承认，“怨有什么用？火不因我怨就灭，风不因我怨就停。他若真成善财，便是他之道。你若问我爱不爱——爱。你若问我让不让——让。”
她说得平，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只有扇骨裂上的那点冷，从指尖一路窜到胸口，让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把那口冷碾碎吞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