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扇公主抬眼:“老牛。”
牛魔王的笑凝了一瞬,又重新挂上:“多年不见,夫人风姿依旧。今日风好,扇一扇,如何?”
铁扇公主也笑:“你脸皮,依旧。”
行者“噗”地一声笑出来,金箍棒在地上一点,弹起几粒火星,火星在空中绕了个圈,落在牛魔王脚边,自灭。牛魔王这才斜眼看他:“弼马温也在。你看风?”
“俺看风,顺便看人。”行者说,“看你脸皮厚到哪一步。”
牛魔王像没听见,继续对铁扇公主:“夫人,有话俺直说。俺等的不只是这把扇。俺等的是你站到俺这边来。火焰山是好门槛,挡住取经的,给俺们的地界添一层天生的墙。你只要一扇,风往俺这边来,咱们关上门,谁也过不去。”
铁扇公主笑容散了,冷意像水在火里收成冰:“我扇,是为村里那一口喘不过气的孩子,不是为你挡谁的路。你要挡,自己去挡,不要拿我扇。”
牛魔王的脸微微一沉:“夫人,俺们当年结义,讲的是什么?讲的是‘义’。你如今为几个凡人,拿俺们的事置换出去,这算什么?”
“义?”铁扇公主声音忽地重了半分,“你讲的义,是你与人把酒言欢时拍桌子的热闹。我的义,是我把扇举起来时要担的后果。你讲义,把‘家’摆在‘义’后。我讲义,把‘人’摆在‘家’旁边。”
牛魔王眯起眼:“你是说,俺不配做你家的‘家’?”
“你我都清楚。”铁扇公主扇骨在手心里发出极轻的擦响,“你最配的,是讲‘痛快’。你说‘讲究个痛快’,你痛快过了,别人呢?火焰山痛快,村里就不痛快。你痛快,孩子就不痛快。”
牛魔王的呼吸粗了一瞬。他忍着,笑容又浮回脸上:“好,好。你嘴还是这么利。你说俺‘痛快’,俺认。那今日俺要个痛快:把扇给俺看一看。”
行者向前一步:“不妥。”
牛魔王冷眼:“你算哪门子家里人?”
行者歪了歪头:“我不算家里人,我算路上人。路上人不爱看家里人打架。但若有人要把家里人的扇变成刀,俺就要多嘴。”
牛魔王哼了一声,肩膀一抖,背后的大刀一点一点从鞘里露出刀背。火光在刀背上滚了一圈,像一条赤红的小蛇。铁扇公主没看刀,只看牛魔王的眼。
她看见一个曾经很熟的男人,披着火,披着笑,披着一个大字“义”,却把“家”躲在“义”的背后。她也看见当年某个夜里,他站在风口台上,背影很大,声音很响,连山都跟着抖过一抖。那时她觉得世界很大,火也不算什么。她握着扇,心里想:“有他,我就不怕。”
后来她学会了怕。怕火,怕风,怕话。怕他“讲究个痛快”的时候,忘了她扇一扇的代价。
“老牛。”她忽然轻声,“你来,是要我的扇,还是要我的人?”
牛魔王一楞,随后笑出了声:“哈哈哈,夫人当然知道,俺要的是人心。人心在俺这儿,扇在不在你这儿,都是一回事。”
“你错了。”铁扇公主点头,“你要的是‘大家看着你痛快’。可我不想被你拿去当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