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铁门阖上,地窖的锁“咔哒”落下。

长桌边的红灯笼忽然被穿堂风吹得旋转,烛光乱晃,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像戴了层面具,面具底下,獠牙若隐若现。

3

地窖潮冷,墙皮剥落,像一张张干涸的蛇蜕。

姜风眠被扔进来时,婚纱后摆还夹在门缝里,铁锁落下,布匹“嗤啦”一声,彻底撕裂成两半。

头顶一盏感应灯,昏黄闪烁,照出墙角那张锈铁床,床上铺了层发灰的棉褥,中央凹出人形,像有人曾在这里死去,又被悄悄运走。

她抱膝坐在床沿,帆布包被佣人收走,只留一件单薄的黑色羊绒大衣——沈砚舟披过的那一件,领口还沾着他的乌木沉香,混着地窖的霉味,像某种无形的锁链。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上方的小窗被拉开,一只塑料托盘推进来:一碗白粥,一碟咸菜,一枚水煮蛋。

“小少爷吩咐,鸡蛋必须吃完。”佣人声音平板,像复读机。

姜风眠抬头,“哪个小少爷?”

“星回少爷。”窗门“啪”地合上。

鸡蛋被剥得干净,蛋白上却有一道紫黑色纹路,像静脉。她看了半晌,终究放下。

角落里,有老鼠窸窣跑过,尾巴扫过她的脚背,冰凉。她起身,踩着铁床,去摸天花板——那里有道检修口,螺丝松动,一拧就掉。

爬上去,是废弃的暖气管夹层,狭窄、漆黑,却连通整栋老宅。她像猫一样匍匐,记忆在脑海里铺成图纸:左拐第三通风口,下方就是儿童房。

半小时后,姜风眠从吊顶缝隙滑下,赤足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儿童房灯光昏暖,墙是低饱和的灰蓝,天花手绘行星,窗帘没拉严,雪光透进来,像另一重月色。

四岁的星回蜷缩在小床里,怀里抱着那只掉毛兔子,呼吸均匀,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她蹲到床边,伸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孩子的泪痣——位置、形状,与她记忆里那张B超单上的胎儿侧脸,重叠得令人心惊。

床头,有只旧铁皮糖盒,漆皮剥落,却被人用透明胶仔细缠过。她打开——

里面没有糖,只有一张泛黄的B超单。

孕12周,母体姓名:姜风眠。

检查日期:四年前,她入狱前一个月。

指尖不受控地发抖,纸页发出脆响。

身后,房门“咔哒”一声。

她猛地合上盒盖,转身——

沈砚舟倚在门框,衬衫领口敞开,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握着一只空奶瓶,目光落在她脚边的铁皮盒,眸色深得像无星夜。

“谁允许你上来?”

姜风眠把盒子往身后藏,“孩子哭,我来看看。”

沈砚舟抬脚,鞋底踩住B超单露出的一角,慢慢抽走。

他低头,目光扫过那幅模糊的胎儿影像,喉结动了动,再抬眼,已是一片凉薄,“听说监狱里可以流产?”

姜风眠声音发哑,“我没怀孕。”

男人嗤笑,把B超单折成四折,塞进裤袋,“那最好。”

他转身,把奶瓶放到床头,动作轻得像怕吵醒孩子,下一秒,却忽然抄起糖盒,扬手——

盒子砸在她脚边,发出空洞的“咣当”。

“别再碰他的东西。”

姜风眠弯腰,去捡那盒被摔开的糖盒,指尖碰到一枚硬物——

是只U盘,指甲盖大小,被透明胶缠在盒盖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