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砚舟面色不动,只侧身让出半步,露出身后那只黑檀骨灰盒。他把盒子放到桌中央,与老太爷的龙头拐杖并排,像摆上一道新菜。

“知遥的遗愿,”男人语气平静,“他要风眠陪葬。”

一句陪葬,满室死寂。

姜风眠的背脊再次被人往前一推,膝盖撞到地砖,发出“咚”的脆响。她被迫跪在青砖上,雪水顺着婚纱洇开,瞬间被地砖吸干,像从未存在。

“跪好。”沈砚舟俯身,贴着她耳廓,声音低得只能她听见,“求我,我就让你起来。”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却一声不吭。

老太爷冷笑,拐杖敲地,“既然进门,就得守规矩。沈家新妇,先给祖宗上香。”

佣人端来铜盆,盆里燃着九炷高香,烟气笔直,像九把悬在头顶的剑。姜风眠伸手,香头却被老太爷拐杖一挑,“沈家香火,不祭罪人。”

火星溅到她手背,瞬间烫起水泡。她缩手,香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换电子香。”老太爷吩咐。

立刻有人换上冷光的电子香,红灯闪烁,映得姜风眠脸色更白。她伸手去握,却被沈砚舟先一步夺走,“她手脏,我来。”

男人把电子香插进香炉,回身,一把攥住她后颈,逼着她朝牌位鞠躬。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他忽然松手,姜风眠额头撞在坚硬的神龛边缘,血线顺着眉骨滚落,滴在婚纱胸口,像点了一粒朱砂。

“礼成。”沈砚舟抽过佣人托盘里的红绸,随意擦了擦指尖,抬眼扫向长桌,“开饭。”

没人动筷。

楼梯口忽然传来“咚”的一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约莫四岁大的小男孩穿着恐龙睡衣,赤脚踩在楼梯地毯上,怀里抱着一只掉毛的毛绒兔子。孩子揉了揉眼睛,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沈砚舟身上,奶声奶气喊:“爸爸——”

楼梯灯昏黄,孩子一脚踩空,整个人滚下最后三阶,额头磕在地砖,“哇”的哭声炸开。

血。

鲜红一缕,顺着孩子发际线滑到鼻尖。

姜风眠跪在地上,瞳孔猛地收紧——那孩子眉眼,竟像极沈知遥,尤其泪痣的位置,分毫不差。

沈砚舟大步过去,将孩子抱起,声音低柔,“星回乖,不哭。”

被唤作星回的孩子抽噎,却朝姜风眠伸手,胳膊细得可怜,“妈妈,抱——”

满室寂静,只剩孩子断断续续的抽泣。

沈砚舟回头,目光掠过众人,最后落在姜风眠脸上,“从今晚起,你负责照顾他。他若哭一声——”

男人语气轻飘,却字字结冰,“你父亲在疗养院,就少一根手指。”

老太爷的拐杖再次敲地,声音却不如先前洪亮,他盯着星回,眼底情绪翻涌,像惊,像惧,最后化为一声冷哼,“外头的人,进来把新少奶奶的行李送到——暗牢。”

暗牢,是沈家老宅废弃的地窖,昔日关逃兵,如今成了新婚卧房。

佣人上前,拖起姜风眠。婚纱太长,后摆被门槛再次撕裂,“嘶啦”一声,像布匹哀鸣,也像某种倒计时。

星回趴在沈砚舟肩头,朝她伸手,哭腔软软,“妈妈,别走——”

沈砚舟抱紧孩子,转身,背对众人,声音散在灯影里,“星回,她不走,她只是——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