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时,他的深色长裤的裤脚上,会沾上一点新鲜的、湿润的泥土。

他在我面前,表现得愈发沉默和愧疚。

甚至会主动地帮我做一些他从未做过的家务,笨拙地擦桌子,或者洗碗。

那是一种讨好,更是一种心虚的补偿。

我能看到他眼中的痛苦,那是一种被欲望的野火燎烤,又被道德的锁链紧紧缚住的困兽之斗。

他越是挣扎,那份被他强行压抑了多年的激情,就越是汹涌地要破土而出。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丈夫的身体躺在我的身边,温热的,熟悉的,可我知道,他的灵魂已经飘到了别处。

在寂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深夜里,我仿佛能听见书房角落里,那把蒙着白布的大提琴,正在低声呜咽。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艺文馆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

弦逸抱着那把大提琴,和那个穿着火红色旗袍的女人站在一起。

他们没有逃跑,而是在烈火的映照下,合奏了一曲我从未听过的乐章。

那乐章,充满了毁灭的壮美与决绝。

我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整件睡衣。

我扭头看着身边熟睡的弦逸,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样的梦。

我心里一片冰凉。

我知道,娇蓉这团野火,已经有了燎原之势。

而我用爱和温柔为他筑起的围城,随时都可能被烧成一片灰烬。

03

弦逸衣衫上那股清冽的枯草香气和偶尔沾染的泥土,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开始留意,青云县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很快,我便想到了城郊的那片幽竹林。

那里人迹罕至,长满了野生的竹子和不知名的杂草,雨后确实会有类似的清香和湿泥。

一个周三的下午,弦逸又一次借口“外出采风”,换上了一身便于行走的深色便服。

我看着他出门的背影,等了约莫一刻钟,然后悄悄地跟了上去。

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了一层薄汗。

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捉奸在床,还是为了亲手撕碎自己最后的一点幻想。

竹林里很安静,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细碎的耳语。

我远远地跟着,不敢靠得太近。

终于,在竹林深处的一片开阔地上,我看到了他们。

我的心,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可眼前的画面,却和我预想的完全不同。

他们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

他们只是并肩坐在一片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枯草地上。

娇蓉在说话,侧着脸,眼神明亮,神采飞扬,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而弦逸,正专注地看着她。

那种眼神,是我在他脸上从未见过的——既有遇到艺术知己的欣赏与共鸣,又有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不加掩饰的痴迷。

他甚至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写满了音符的乐谱,递给娇蓉,指着其中几处,与她热烈地探讨着。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与投入。

那一刻,我躲在竹子后面,感觉自己像一个可笑的小偷。

我的心像是被活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冰冷的风夹杂着嫉妒、愤怒、心碎……各种复杂的情绪,疯狂地倒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