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的深色长裤的裤脚上,会沾上一点新鲜的、湿润的泥土。
他在我面前,表现得愈发沉默和愧疚。
甚至会主动地帮我做一些他从未做过的家务,笨拙地擦桌子,或者洗碗。
那是一种讨好,更是一种心虚的补偿。
我能看到他眼中的痛苦,那是一种被欲望的野火燎烤,又被道德的锁链紧紧缚住的困兽之斗。
他越是挣扎,那份被他强行压抑了多年的激情,就越是汹涌地要破土而出。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丈夫的身体躺在我的身边,温热的,熟悉的,可我知道,他的灵魂已经飘到了别处。
在寂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深夜里,我仿佛能听见书房角落里,那把蒙着白布的大提琴,正在低声呜咽。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艺文馆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
弦逸抱着那把大提琴,和那个穿着火红色旗袍的女人站在一起。
他们没有逃跑,而是在烈火的映照下,合奏了一曲我从未听过的乐章。
那乐章,充满了毁灭的壮美与决绝。
我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整件睡衣。
我扭头看着身边熟睡的弦逸,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样的梦。
我心里一片冰凉。
我知道,娇蓉这团野火,已经有了燎原之势。
而我用爱和温柔为他筑起的围城,随时都可能被烧成一片灰烬。
03
弦逸衣衫上那股清冽的枯草香气和偶尔沾染的泥土,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开始留意,青云县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很快,我便想到了城郊的那片幽竹林。
那里人迹罕至,长满了野生的竹子和不知名的杂草,雨后确实会有类似的清香和湿泥。
一个周三的下午,弦逸又一次借口“外出采风”,换上了一身便于行走的深色便服。
我看着他出门的背影,等了约莫一刻钟,然后悄悄地跟了上去。
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了一层薄汗。
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捉奸在床,还是为了亲手撕碎自己最后的一点幻想。
竹林里很安静,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细碎的耳语。
我远远地跟着,不敢靠得太近。
终于,在竹林深处的一片开阔地上,我看到了他们。
我的心,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可眼前的画面,却和我预想的完全不同。
他们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
他们只是并肩坐在一片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枯草地上。
娇蓉在说话,侧着脸,眼神明亮,神采飞扬,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而弦逸,正专注地看着她。
那种眼神,是我在他脸上从未见过的——既有遇到艺术知己的欣赏与共鸣,又有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不加掩饰的痴迷。
他甚至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写满了音符的乐谱,递给娇蓉,指着其中几处,与她热烈地探讨着。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与投入。
那一刻,我躲在竹子后面,感觉自己像一个可笑的小偷。
我的心像是被活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冰冷的风夹杂着嫉妒、愤怒、心碎……各种复杂的情绪,疯狂地倒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