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那张涨得通红的脸，心中一暖，随即又是一沉。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事。
北府军的将士们，都是随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他们对我赵惊鸿的忠诚，远胜于对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这也是李承干最害怕的地方。
我若是不把这件事处理好，不仅我想要的安生日子过不成，这些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得落个谋逆的罪名，人头落地。
我缓缓抬起手，拍了拍他抓住我胳膊的、那只青筋暴起的大手，语气平静地说道：“猛子，慎言。”
“将军！”陈猛不甘心地吼道，“我们为您卖命，为您打下这大好河山，凭什么最后是这个下场？我不服！”
“你不服？”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那你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当兵？”
陈猛一愣，下意识地答道：“保家卫国！”
“说得好。”我点了点头，“那现在，北蛮已平，边境安稳，国泰民安，我们保家卫国的初衷，是不是已经达成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天下太平，便是对我们这些军人最好的赏赐。至于我，征战半生，早已疲惫不堪，如今能得陛下恩准，解甲归田，颐养天年，是天大的福分。你，还有兄弟们，都该为我高兴才是。”
陈猛呆呆地看着我，他想不通，也无法理解。在他眼中，权柄、荣耀，才是一个男人该追求的东西。
我看着他迷茫的眼神，知道多说无益。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懂。
“回去吧。”我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兄弟们，陛下已经下旨，不日将犒赏三军。让大家安心等待，切不可再生事端。从今往后，你们的新统帅，会是朝廷派去的李将军和王将军，你们要像听我的命令一样，听从他们的号令。北府军，是大夏的北府军，不是我赵惊鸿的私兵，明白吗？”
“将军……”陈猛的眼眶红了，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此刻声音里竟带上了哭腔。
“这是命令。”我加重了语气。
陈猛身体一震，猛地立正，对着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末将……遵命！”
我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转身向宫门外走去。
我知道，这个坎，他们需要时间去过。但我更知道，他们最终会服从我的命令。
走出宫门，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张让那个老太监，办事倒是利索。
我上了马车，车夫一言不发，扬鞭启程。马车没有驶向我原本的镇国将军府，而是拐了个弯，朝着京城最偏僻的西角行去。
一路行来，我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中感慨万千。十年了，我终于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看看这座我用鲜血守护的城池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一座高墙大院前停了下来。朱漆的大门早已斑驳，门上的铜环也生满了绿锈，门楣上，“安乐园”三个字倒是新刷的，金灿灿的，与这破败的景象格格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