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天下午,我正躺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下,嘴里叼着根草棍,悠哉悠哉地看着蓝天白云。池塘已经蓄满了清水,几尾红色的锦鲤在里面快活地游弋。不远处的菜地里,新种下的菜苗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李默像个门神一样,杵在我身边不远处,眼神依旧警惕,但眉宇间已经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茫然。这段时间的田园生活,几乎快把他的棱角给磨平了。

“李统领,”我懒洋洋地开口,“你说,是种黄瓜好呢,还是种丝瓜好?黄瓜能生吃,丝瓜能做汤,真是难以抉择啊。”

李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属下……不知。”

他大概觉得,跟一个前战神讨论种黄瓜还是种丝瓜,是他戎马生涯中最大的耻辱。

我笑了笑,正准备继续逗逗他,院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李默的身体瞬间绷紧,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他身后的几名禁军也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马蹄声在门外停下,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是张让。

我慢悠悠地从躺椅上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脸上看不出丝毫意外。

该来的,总会来的。

大门被推开,张让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下,捏着一卷明黄的圣旨,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焕然一新的院子里扫了一圈,当看到那片绿油油的菜地和旁边精神抖擞的鸡窝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咱家给安乐公请安了。”他对着我,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

“张总管客气了。”我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不知陛下又有何赏赐啊?”

张让的眼角跳了跳,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他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用他那特有的、阴阳怪气的调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北境蛮族余孽,死灰复燃,骚扰边关,烧杀抢掠,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朕心甚忧,寝食难安。然朝中诸将,或年迈,或怯战,无一人可当此任。”

念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依旧是一脸平静,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张让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只得继续念下去:“念及安乐公昔日之神勇,朕意,重开镇国将军府,恢复安乐公一切职权,命尔即刻点兵,再赴北境,为国除害!望安乐公莫负朕望,钦此!”

圣旨念完,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默和他手下的禁军们,个个面露骇然之色。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反转。前脚刚把兵权收回来,后脚就要原封不动地还回去?这皇帝当的,未免也太儿戏了!

只有我,心中一片雪亮。

李承干这一手,玩得实在是“高明”。

他并不是真的想让我官复原职。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的底牌。

如果我欣然领命,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拿回兵权,那就证明我之前的一切都是伪装,我依然是那头让他寝食难安的猛虎。届时,他只需再下一道旨意,以“欺君之罪”将我拿下,便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